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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人物：
大明市东盛建安公司董事长钱恒生
大明市东盛建安公司办公室主任郭文渊
大明市住建委主任李明东
万福苑项目经理季有业
项目总承包老板汪大海
汪大海的姐夫钱有元
瓦工班长常友建
项目部安全员肖坤
第二组带班的头王遒五
汪大海的朋友郝鹏
南州市市长秘书贾富有
南州市郝盛置业有限公司
东盛建安公司董事长钱恒生的爱人贾丽萍
贾丽萍的闺密林寒香、王小妹、朱丽华
施工员王二虎
桂香花园工程项目
材料员小钱
会计钱巧梅
钱恒生的堂弟钱恒福
乔小胖
钱恒福的妻子马晓蓉
泰和置业公司董事长万代佑
银行主任程天玉
序
当你哇哇坠地，你幸运地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这是你的主观意志所能决定的吗？显然不是。你真的是身不由自，你主宰不了自己的由来，你也主宰不了你的未来。当你哭哭啼啼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你的降临，只是你父母祈盼的美好结果。襁褓中，你根本左右不了你的一切。你只是沿着父母愿望和社会的需要，被塑造，磨练，茁壮成长。慢慢地你意识到自我，当你意识到自我存在的时候，你想完完全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自己，已经晚了。因为，当你刚刚感觉到自我存在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人，你的言行举止，也像你成熟的身体一样，不会裸露得一览无余，你将被你的信仰和社会的责任感所鼓舞，所激励，你将竭尽所能，感觉在做一个坦坦荡荡的你自己。其实，你被社会各方面无形和有形的模具所塑造，你被来自社会各个方面的力量所阻扰，所制约，更有提携，推动和身不由己的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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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像奔腾向前的激流，你就是那激流中的一粟，一切都在不经意中发生，发展和结束。难道不是这样吗？万福苑项目部，最近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样拉开了这个故事的序幕。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圆圆的红日，徐徐东升。清新的微风，伴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大明市东盛建安公司的办公室主任郭文渊，就跻身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他驾驶着黑色的北京现代，跟随在长长的车流长龙中，快不得，慢不了，一切只能顺势而为。今天，他来到办公室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早几十分钟。他原以为，今天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在董事长钱恒生来到办公室前，将全天的事情逐一安排妥当。然后，他可以有机会有条不紊地将全天的工作计划，条理清晰地向董事长汇报。可是，当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几位副总经理都已站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你一言，我一语，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事情。郭文渊没敢怠慢，没有来得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一下，就立即走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听了一会儿，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原委，他径直有点儿发懵，万福苑项目部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事情原来是这样发生的。昨天下午五点钟左右，大明市住建委主任李明东从外地返回市区，路过大明市东盛建安公司所属的万福苑工程项目部的时候，豁然萌生一个念头，他要到这路边的工地看看。他随即用手拍拍司机王晓梅的肩膀，说：“小王，把车开到对面的项目部去，我要到这个项目部看看，检查现在的项目部干部带班制度的工作落实情况。”
这样的适时检查，李主任认为，最能了解到工程项目在施工过程中的真实情况，和真实的管理水平。因为平时只要通知，说要下项目部检查工作，这样的消息已发出，消息就会不胫而走，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个途径传出去的，项目部各方面都准备得井井有条，秩序井然。今天，这种的情况应该不会再次出现。
汽车开到万福项目部的大门前，李明东下车伫立，用审视的眼光，扫了一下门前的情景。秘书小王拿出备用的安全帽，双手递给李明东。李明东戴上安全帽，从门卫旁的小门走了进去。门卫的老李头，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机里的战争片，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进来。
李明东走到项目部的办公室。项目部办公室的门，有的是半开着，有的是全敞开着。里面没有看见一个人。施工场地，塔吊的长臂还在旋转。远远望去，工人们仍然在施工作业面上来回走动。施工区外的场地上，有一辆装满木料的大货车上，有两三个工人正在往下一根一根地扔方木料。地面上的木料，散乱一片，没有一个人按长短尺寸，堆放整齐。钢筋堆放料场，也没有硬化。钢筋的两头也没有用枕木将钢筋垫起。
李明东正在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敦敦实实，短短的头发，黝黑的皮肤。安全帽拿在手里，如无其事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老师傅，工地的领导呢？”李明东问道。这位中年人板着脸，不肖一顾地说：“现在太阳都落山了。哪里还能够看见领导？只有我们这些卖苦力的。早五点，晚八点，有时还要加班到十二点。苦啊。”说着，扬长而去了。
李明东走出工地大门，站在人行道旁，要求王秘书立即通知所有涉及到的部门人员，在接到电话通知后，立即赶到万福苑的施工现场。不一会，所有的人员，陆陆续续都都赶到了万福苑施工现场的大门前。李明东在施工现场召开了简短的办公会议，严肃地批评了相关人员，管理不力，监督不到位。责令该项目立即停工整顿，给所属公司黄牌警告一次。整顿不合格，立即将这个建安公司驱逐出大明市建筑市场。
第一章 一巴掌的代价
太阳渐渐从晚霞的背后落下，消失在西方的天边。天色，在路灯的照明下，人们才能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万福苑项目经理季有业与项目总承包老板汪大海的姐夫钱有元，正在一起对饮。木工板钉制的饭桌上，放有一个方便盒，里面只剩下几只卤鸭爪、一碗雪里红炒肉丝、半小锅青萝卜红烧肉和一盘腌制蒜头。一个空酒瓶，放在饭桌的一边，还有一瓶，也剩下的也不多了。两个人，两边各放着一个碗，里面都有大半碗的酒。
钱有元望着面前朦朦胧胧的季有业，舌头不利落地说：“季经理，你老婆那么水灵，那么漂亮。你老是让她一个人守空房。你放心吗？”说着，对着季有业端着不是很稳的碗，“砰”地一声，攒了一下，将碗又缩回来，收到嘴唇边，身姿略微晃了一下，头往后一仰，一口将碗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钱有元将喝干的碗，倾斜过来说：“你也要干。你们文人，喝起酒来，慢慢吞吞的。有一句歇后语，说是叫小狗不吃食，文呼文呼的。我看不习惯。”
季有业自认为才高八斗，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那些目不识丁的人。眼下迫于生活，还得和这种粗俗不堪的人，坐在一起，平起平坐，学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菜，心中已经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现在，又平白无故地又受到侮辱，内心更是酸溜溜的。特别是这个庸俗的家伙，竟敢拿我的老婆戏弄本经理，真是欺人太甚。他决心还击一下。
季有业眼睛咪咪的，端起的碗，被钱有元攒了一下，好危险从手掉了下来。他又将另一只手抬起来，双手捧着碗，双肘支在桌面上，将碗慢慢地斜倾抬起，身体微微地往后倾倒，一口一口地也将碗中的酒喝完了。季有业舌头也有些僵硬了。但是，他说话慢声细语的习惯，掩饰了他的状态：“我，也，干了。你，老婆，也很，漂亮啊。每天晚上，洗过澡，以后，她穿着剔透的宝石蓝连衣裙，朦胧中隐约可以看见，雪白的胸罩，鲜红的短内裤。妩媚动人，仿佛如出水芙蓉。惹得多少工人一会走过来，一会走过去。你可知道，好多工人心里痒痒得，像猫抓似的。”
为穿衣的事，钱有元也不知道和他的老婆吵了多少回。他老婆骂他小心眼，没出息。今晚，季有业也拿这事和他开涮，说到他心里的痛处。他腾地火了，乘着酒兴，举起手，朝着季有业的脸就是一巴掌。季有业，酒喝多了，反应迟钝，脸被结结实实，刷了一巴掌。他捂着脸，腾然站起，说：“你，你会为这一巴掌，付出沉重的代价的。”说着，季有业愤怒地站起来，扭身就走了。
钱有元望着季有业一步一晃，一步一歪，逐渐模糊的背影。他仿佛像是看见一个人，从海滩走进茫茫的大海里一样，渐渐地，渐渐地，淹没在黑夜里。他两眼呆滞，傻傻地发愣着。猛然间，他往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啪——”。声音很响。在这个小小的餐厅里，就像是一声晴天霹雳。
这两天，季有业心情郁闷，他听工友们说，汪大海听说自己的姐夫钱有元打了他一耳光，汪大海却不闻不问，假装不知道。季有业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屈辱，身心遭到了扭曲，打工的身份受到了凌辱和歧视，他甚至想，跑去对准钱有元的脸，给他一顿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他几个耳光。然后，卷起铺盖，一走了至。走到哪里去呢？无论到哪里，打工的地位，都是老板的一个棋子，任何时候都是被牺牲的对象。季有业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只管技术上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管。哪怕就是天塌下来，也只有汪大海自己一个人顶着。
说来事巧。第二天傍晚，建委主任李明东微服私访，来到工地，正好遇见季有业。新上任的建委主任，季有业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季有业不知道来的这位领导到底是谁？他也懒得问。所以，领导问他话，他也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甚至讲东答西，语无伦次。最后，季有业被领导问烦了，无论领导如何咨询他，他都是有气无力的回答：“不知道。”或“我们领导不在。等他们来了，你去问他们吧。”
工地正在施工，竟然没有领导带班。生产安全，责任重于泰山，且能儿戏。李明东决定严查督办，必须整改到位。东盛建安公司董事长钱恒生和万福苑项目承包人汪大海被约到建委小会议室，李明东亲自找他两谈话，苦口婆心交待政策，落实制度，明确责任。
挂牌整改，是需要花真金白银的。首先是施工场地道路硬化，钢筋加工场地和木工加工区场地硬化。硬化结束，道路两旁，办公区域还要植树栽花。最后是施工用材整理叠放整齐。前前后后，施工材料和人工费用，共花去人民币七八十万元。钱，是花得使汪大海心里滴血。嘴上，还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钱有元更是后悔得又是拍大腿，又是直跺脚。暗地里，钱有元，对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抽打了多少下。钱有元仰天长叹：“我手贱啊，这一巴掌，让我的小舅头的七八十万，就这样没了，没了。”
第二章 不要忘了，我们曾经也是打工族
清晨，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飘逸到大地的怀抱，润湿着泥土，渗入到植物的根须，等到春天，再旅游到鹅黄的嫩叶，游离出花朵，化作芬芳，沁溢，升华到空气中，醉得小鸟清脆的啼鸣，醉得闲暇的人们伫足嗅闻。
东盛建安公司办公室主任郭文渊来到办公室，打开笔记本，准备计划一下今天的工作。忽然，电话铃响了。郭文渊自言自语道：“是谁啊？这么早。”
“东盛建安公司吗？你们三级农民工维权办室主任郭文渊在不在？”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里？”
“我们是金牛区维权办。我们这里有二十几个工人，投诉你们公司万福苑项目部拖欠他们工资。请你迅速赶过来，将工人带回去，将事情调查核实清楚。如果情况属实，春节前，必须按实发放。”
“好。我准备一下，马上就赶过来。噢，哎，领导，现在下雪，路滑。赶到，可能还有一会。”
“行啊，抓紧时间就行吧。”
郭文渊快步走到董事长钱恒生的办公室，向董事长汇报了刚才接到金牛区维权办的电话通知，同时提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意见。钱董事长不同意郭文渊的意见，指出：“我们做为企业的领导人，要有一种社会责任感，要树立一种敢于为项目部的农民工说话的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社会为什么会成就我们作为企业的领导人，说唯心的，是上帝眷念我们这些有责任感的人。说唯物的，是社会赋予我们这样的使命，我们如果不去行使这样的使命，工人将无情地淘汰我们，社会也会无情地抛弃我们。我们更不能忘记，我们曾经也是打工族。”
钱恒生从办公桌后的座椅上站起来，走到放有茶具的小方桌旁，一手提起水瓶，一手揭开茶壶盖子，倒了一壶开水，坐了下来。他朝郭文渊招招手：“来这里坐。”
钱恒生先将自己这边茶杯，倒了半杯茶水，然后又往郭文渊站着的另一边，倒了半杯茶水，说：“不要急，先打电话给汪大海，向他通报，他们的工人到金牛区维权办，投诉他们拖欠工资的情况。责命他立即处理。如果他执迷不悟，反复向他说明，现在我们大明市处理极个别项目部拖欠农民工工资的工作实例和有关文件精神。喝口水。现在就打。”
郭文渊拿出手机，拨通汪大海的电话，简单扼要地将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要求他立即处理。汪大海明白事理，态度明朗。同时要求郭文渊协助处理。郭文渊马上答复了他：“好。你先去，我一会就到。如果，你先到，你就立即将工人带回到你项目部。”
汪大海说：“工人们不能带领到项目部去，否则会带来连锁反应。”
“你以为这件事情还能捂得住吗？你怎么现在还存在这样的幻想呢？”
“立即通知财务人员，技术员，工程量核算员到项目部集合，准备配合工作。”
“郭主任，那你最好直接到项目部去，好吗？”
“好的。”郭文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董事长，我到项目部去啦。”钱恒生站起来，拍拍郭文渊的肩膀。“辛苦啦。遇事要冷静。把握不准的，电话联系。”
第三章 保护绝大多人的合法利益，是我们的工作目标
从事态的表面上看，人们的精力，怎是围绕着喧闹声最响的事态旋转。其实，真正的旋转轴心，应该始终是最大的核心利益价值链。
万福苑项目部的会议室里，涌入许多的工人，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斜坐在桌子上，也有的三五成群站在里面。会议室里，空气污浊，青白色的烟云萦绕吸烟的人群。
“今天不给钱，我们今天晚上就不给他们走。”
“今天不发钱，我们明天就到市政府去。我们才不和他们干耗呢。”
“今天我们也在会议室里坐坐，也该我们威风威风啦。”
郭文渊走进会议室，里面乱哄哄的，七嘴八舌，经过多次示意后，才稍稍安静下来。郭文渊大声地和所有讨薪工的人们打个招呼：“同志们好。”
“我们不好。把我们的工资发给我们，我们都好。”
“同志们说的不错，只要是你们的劳动所得，肯定会受到保护。但是，一定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收益。”
“我们要的不是保护。我们要的是马上发给我们工钱。还我们工人的血汗钱。”
“领导哎，我们现在和你还好好讲。下午要是再不发工资，我们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郭文渊心理知道，像这类事情，如果处理不及时，不妥当，工人们是有可能做出过激的事情来。拉拉扯扯，撕烂衣服，推推搡搡，下不了台，回不了家，也是时有耳闻的。今天，自己终于要亲身体验了。他暗暗地告诫自己，沉着，冷静，秉公办理。讲法律，讲制度，讲程序。工人们是不会搭理你这个茬。
郭文渊想，自己不能在这里消耗太多的时间，要迅速和项目部的负责人，共同研究，拿出具体方案，将事情处理好。他安排项目部的小李，登记所有讨薪工人的姓名，手机号码以及欠薪金额。自己去找王大海了。
郭文渊推开项目经理办公室的大门，看见汪大海吸着香烟，两腮一会儿凹陷下去，一会儿又恢复常态，烟从嘴里不断地吐出，萦绕在他面前漫延。季有业，也在一旁抽烟。沉默不语。他们俩看见郭文渊进来，都站了起来。
郭文渊走到一个沙发边坐下，说：“汪老板，这件事情如何处理，有具体思路了吗？”
“等领导指示。”汪大海说话的时候，两眼无神，一脸的茫然。
“这些工人是哪个班组的？”
“都是瓦工班的。他们全是常友建班班里的几个外地施工小组。”
“季经理，去把常友建找来。”
“好，他就在会议室。”季有业低头去找常友建了。
“汪老板，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事情发生了，肯定要出一点血，就是在多少上讲。”
“原先估算，这个工程我根本不赚钱。但是，也陪不了本。现在经过这样一折腾，我看，赔本是肯定的。”
“现在不是谈赚钱和亏本的时间。我们当下是要集中精力和人力，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让事态扩大，造成负面影响和连锁反应。”
登记农民工投诉的小李，拿了两页纸的登记表进来了。郭文渊看了看，交给了汪大海。
季有业领着瓦工班长常友建进来，季有业坐回原位，常友建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客气地说：“给领导添麻烦了。”
郭文渊平时不抽香烟。今天，他一反常态，拿出一包香烟，给办公里面所有的人，都散了一支。然后，他也抽出一支，夹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右手伸向正在点烟的汪大海。汪大海赶紧将打火机点着，左手掌放在右手的前面，遮挡着打火机冒出的火焰。郭文渊点着香烟，抽了一口，仍然站着说：“现在第一步是准备现金。汪大海现在就通知你们项目部会计，到银行去预约·······”他将汪大海桌上的那张登记表拿起来，又看了看，说：“七十八万元。这个数字不小。你们要和银行说明原因。否则，有可能要等到明天才能转付。”
“那工人就要炸锅了。”常友建激动地站了起来。
“现在主要的工作，落在你常友建肩上。”郭文渊望着常友建，没有立即说下去，直至常友建坐了下来。
“常友建，你们有施工日志吗？”
“有。”
“工作内容和工程量每天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吗？”
“记清楚了。”
“你们和所有的工人工程量是否都结算了？”
“施工一结束，第二天就结算。双方签字，各拿一份。只是工资没有结。我们平时都是只发生活费，一年三节，结算一次。现在，多了一个九月一号。”
“做的不错。常友建，你现在就去找工人谈，一个一个谈。谈好了，就办手续。双方一定要签字。”
“汪大海，你派一个年轻人，笔头快一点的，配合一下。”
汪大海和常友建点点头，出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听汪大海回来说，第一批六个工人谈妥了。已经和他们达成了一致意见，下午项目部将工资直接转到他们的工资卡上。
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汪大海回到办公室，对郭文渊说，第二批的十三个工人，仍然在和常友建激烈地争吵。其中有五个人，常友建根本不认识。按照常友建说，这五个人，是这个组从社会请来帮他们讨薪的。这次讨薪的这二十几个人，也是他们鼓动起来的。
郭文渊在办公室来来回回度着步。突然，他停下来，对汪大海说：“汪老板，把你们项目部的安全员请来。”
汪大海拿起手机，把安全员肖坤叫到办公室。
“肖坤，进入施工现场的工人是否都进行了安全教育。”
“这是必须的。”
“试卷呢？”
“就在这里。”肖坤说着，就在汪大海的办公柜最下层的抽屉里拿了出来。
“肖坤，常友建，从里面将这第二批十三个人全部找出来。”
“只有这八个人。”肖坤将一叠考试卷递给了郭文渊。郭文渊将这叠考试卷一张一张翻看了一篇，又看了看登记表，说：“汪大海，季有业，常友建，肖坤，走，我们一起去会议室。”
汪大海他们几个人跟着郭文渊后面，走进会议室。有些工人让了几个座位，郭文渊坐了下来，和颜悦色的说：“让大家久等了。前面的六位师傅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有个问题要和第二组的师傅们商量商量。第二组有几位师傅，面孔很陌生，是来我们这里参观学习的呢？还是来找你们师傅有事的呢？如果与我们这次讨薪的事情无关，请暂时回避一下。我们要与第二组的师傅们谈些事情。”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几分钟后，第二组带班的小组长王遒五，头一会儿歪歪，斜视一下郭文渊，一会儿又歪歪头，又斜视一下，好像很不服气的样子。最后，王遒五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嚷嚷：“我的人，我清楚。这，都是我的人。赶快给钱，其他少废话。”王遒五说话时，手一花一花的。郭文渊望望王遒五，从王遒五敞开的衣领间可以看见，他颈脖上的青筋，鼓得暴涨起来。脖子，一直到脸，皮肤都是红红的。
郭文渊说：“王老板，你们进入施工场地的工人都接受过安全教育了吧？”
“这当然。你们就是花样多。我们一年四季，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加工地，抄了多少份卷子，都烦死了。”
“有没有没有参加安全教育考试就进入工地施工的？”
“当然没有。”
“肖坤，刚才我们谈话都做好记录吗？”
“做好了。”
“请你和第二组的师傅们都签上字。”肖坤和几位师傅都签上各自的姓名。会议记录拿到王遒五面前，请他签名时，他抓到会议记录，将它撕个粉碎。怒气冲冲地说：“发钱，啰嗦没用。我们不吃这一套。”
郭文渊望了一下王遒五，又看了一下汪大海，什么也没有说。他沉默一会儿。然后，他又望了一下汪大海，站起来，走出会议室。汪大海一声不吭，跟在郭文渊后面，从会议室走进了经理办公室。
郭文渊在经理办公室里坐着，将一支烟抽完，掐了灭烟头，对汪大海说：“汪老板，要以工程量结算单据为依据，严格按照已经参加过安全教育考试的人员名单发放工资。如果有人无理取闹，立即报警。态度要坚决，语气要和缓。”
会议室和经理办公室相隔两间房屋，不一会，传来了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又传来了水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汪大海和常友建回到办公室，满脸怒色。一个说，现在的工程部不能干了，径直没有办法干。一个说，白纸黑字都不算数，这不是讹人吗？
“谁摔碎了茶杯？”
“是王遒五。”
“王遒五班组做了多少产值，还欠他多少钱？”
“他们工程量做的最大，钱付的最多，欠的最少，还有二十三万。王遒五真的不是人，他竟敢要三十九万。他说他亏了。说我给他的工程款还不够发工资的。那五个人，我平时都没见过。现在，王遒五硬逼着我，要给他们发工资。这，这，这世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常友建，你反映的事情情况属实？”
“我以人格担保。”常友建又补充说：“我愿承担法律责任。”
“打电话报警。看来，只有请民警同志来保驾护航了。”
二十几分钟后，警车的鸣笛声在工地的大院内停止。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拿到钱的工友们，满脸笑容地走出工地的传达室。也有的，无声无息地失去了踪影。
常友建呢，一边走一边满腹牢骚：“什么警察？站在工人的一边就叫人民警察？这是伪命题，什么东西？这不是助纣为虐吗？这十几万块钱掏了，我不服。工人钱都拿走了。工程干完了，我却是两手空空。我这真叫活雷锋，为人民服务。”
郭文渊走出项目部的经理办公室，握着警察同志的手，表示衷心的感谢。有一位领导模
样的领队人，在和郭文渊握手时说：“我们来的职责，是制止违法冲动的行为。你们的经济纠纷，只能有你们自己处理。我们保驾护航，是以保护绝大多人的合法利益，这才我们的工作的真正目标。”
郭文渊送走了警察，仰望着白云背后深邃的蓝天，深深地舒了口气，感觉到一身轻松了许多。
第四章 酒桌上的胡言乱语
郭文渊站在小车旁，给董事长打电话，向他汇报，万福苑农民工投诉事情的处理结果。董事长也询问了整个事情处理的简要过程，说声辛苦了。建议和项目部的相关人员一道，特别是瓦工班的常友建，在一起吃个晚饭，安慰安慰他们。
郭文渊手拿着电话，一边和董事长继续闲聊着，一边慢慢地向走来的汪大海走去。大约走到近处，郭文渊关掉手机，伸出右手，握着汪大海的手说：“汪老板，辛苦了。通过这件事情的处理，可以看出，你汪老板的工作能力还是很棒的。”
郭文渊和汪大海说着话，常友建也走过来了。郭文渊望着常友建说：“汪老板，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常友建还是敢于担当的。”常友建苦笑了一下，说：“谢谢领导夸奖。今天的事情，给领导添麻烦了。晚上不要走，我们一起聚聚。领导，一定要给我们一个面子，不要嫌弃我们是工人，是个干活的。”常友建说着，又用求援的目光望着汪大海。
“既然常友建说了，现在也到了吃饭的钟点，我们就一起去吃个饭吧。领导今天也辛苦了。”
“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不客气啦。”郭文渊随大家一起，走进一家酒店。
脑力的疲劳，要比体力的疲劳更难释放。有时候它更需要借助于一种酒后的畅谈，将心中的淤结，像小溪一样慢慢地流淌出来，像酒后的怨声宣泄的那种。有时更需要象来势汹涌的波涛，奔腾狂泻一番。今晚，大家都开怀畅饮。
汪大海喝得满脸通红，舌头都有不听使唤了。他将手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大声粗气地说：“这个世道不讲理了。看瓜的人，给，给，给他妈的偷瓜的人，给打了。”
汪大海站了起来，一只手扶着桌子，一手端起酒杯，向着郭文渊的方向说：“领导，我敬你一杯。干，一定要干。切斯，切半斯，都不行。”郭文渊也站了起来，笑着说：“汪老板，厉害，英语都用上啦。好，我干。”郭文渊咀流一声，也将杯中的酒喝完了。然后，将酒杯倾倒过来，给汪大海看，说“我已经干啦。” 汪大海说：“够朋友，这十几万元掏得值。领导，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汪大海说：“领导，你给我评评这个理。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假吧。我和工人们签订的劳务合同，只要双方都在上面签过字，就是有效合同，这也没有异议，是这样的吧？那为什么对方违约了，还要我来承担责任呢？应该是让违约方来承担责任啊？现在这么个搞法，不是无法无天了吗？”
郭文渊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汪大海继续他的高谈阔论：“法治社会，要依法治国，更要依法行政。我们的领导不能不有所作为。但是，我们的领导更不能允许那些庸才胡乱作为。我们违约了，我们受到了制裁，惩罚，我们认了。现在是工人违约，我们仍然还要出血，还要掏钱。我们这是法治社会，合同的签约双方，都有责任和义务遵守合同，无论是谁，只要他违背了合同约定，法律和社会的舆论，就要督促他，履行合同赋予他的责任和义务。现在，这些工人和班组长签定的劳务合同，双方都不去严格遵守，任何一方违约，都要我这个总包的小老板来负责，要我来出血，这又是何道理呢？这不是在扰乱依法行政的秩序吗？我不服。”他自斟自饮一杯，大声地叫了一声：“我不服。”
汪大海说：“常友建，我对你讲，明天你要将这七十几万块钱的条子打给我。我不可能白白掏这七十几万。”
常友建心知肚明，他知道汪大海前一番高论，只是个引子，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话。这是肯定的事。
“汪老板，放心，我常友建不是那种孬种的人。只要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说着，常友建先给汪大海斟了一杯酒，然后，又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说：“汪老板，我敬你一杯。干。”常友建先喝干了，对着汪大海说：“干，干啊——”
常友建自己又斟了满满一杯酒，走到季有业跟前，说：“季经理，我敬你一杯。”头一仰，又干了那满满一杯酒，说：“季经理，明天把我们瓦工班的算一下。”
季有业也干了，点点头，仍然默默地一声不吭。
常友建说：“工程量算好后，合同你们那里有，你们帮我算算，只要不亏本，这第二组那多付十几万块钱，我认了。如果亏损了。汪老板，对不起，这十几万块钱，只有你掏了。我干一番，白累，还不行吗？难道你不是想叫我白累，还要让我负担十几万块钱的债务吧？”
常友建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自斟一杯，满满的一杯，举起来，朝着汪大海说：“汪老板，这一杯酒，是我敬你的。我是个粗人。但是，我不糊涂。你不要有这种痴心妄想。办不到，绝不可能。现在我就告诉你，如果你有这种想法，请立即打住，现在你就给我打住。打断这个妄想心。要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郭文渊这时才悟出董事长的先见之明。有时，一件事情处理结束了，是否就是真的结束呢？真的有待于观察。
第五章 忘乎所以的前面就是深渊
阳光灿烂的日子，有时人们会很茫然。特别是在人们休闲的时候，又一切顺畅，无所事事，有时就会感觉到茫然不知所措，怎是感觉到自己有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智慧。甚至会有一种冲动，自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汪大海现在就有点儿飘飘然了，如果说得过一点，岂止是飘飘然啊，有时甚至是狂妄。
一天下午，汪大海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郝鹏，来到他的办公室。多年未见，双方都很热情。汪大海握着郝鹏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另一只手不断地拍打郝鹏的肩膀，激动地说：“你啊，你啊，这么多年，你跑哪里去了，到处打听，都没有你的消息。”
郝鹏一只手握着汪大海的手，不断地上下抖动，这好像还不能表达他们久别重逢的激动的喜悦，他的另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在汪大海被握的手上拍打着，握抚着。半晌才在激动的喜悦中解放出来，说：“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你可知道，你现在可是名人了。我打听你的信息，还是没有费多大的周折。这不，就找到你啦。”
“我们不能怎是这样站着，你得让我做下来说话啊。”郝鹏笑着说。
汪大海这才恍然从惊喜中醒来，笑眯眯地说：“坐，请坐，请上座。”
郝鹏打趣地说：“你还是那样风雅啊。再来就是茶，敬茶，敬香茶啰。我可口渴了。”
两人各自坐下，汪大海安排人拿来自己最好的茶叶，用蟹眼汤泡了两杯上品的好茶。什么叫蟹眼汤啊？这就是要请专人看着烧水，开水的气泡只能有蟹眼那么大小，这样泡出来的茶叶，既不会被烫熟了，也正好是茶叶的香味和茶汁泡出的最恰当的温度。郝鹏细品了两口，连声说：“好茶，好茶。”
汪大海和郝鹏俩人山南海北，天高海远胡侃了一通。汪大海说：“走，咱们找一家饭店，边吃边聊。”
“你和我，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你的食堂里炒几个小菜，咱哥俩好好喝两盅。我们来个不醉不归。”说着，郝鹏爽朗地笑了。
汪大海吩咐食堂安排几个很有特色的菜肴，没有多大一会，来了一个人，说食堂的菜已经烧好了，可以就餐了。汪大海想多叫几个人，来陪陪郝鹏，好喝个尽兴。郝鹏不让，说就我们哥俩最好。这样我们讲话方便，可以不受拘束，畅所欲言。既然郝鹏这样说了，汪大海也感觉郝鹏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就只邀请他的姐姐和姐夫参加。汪大海要为郝鹏营造一个这样的感觉，这只是一次家庭聚餐。
汪大海和郝鹏不断地推杯换盏，姐姐和姐夫看弟弟如此殷勤地招待这位朋友，也丝毫不敢怠慢，更是频频举杯敬酒。
酒喝到中场，需要有一个聊天的间隙，来缓冲一下酒劲。酒后聊天式的交流，语言真挚，心里有什么，就会频频地借助酒神的魅力，尽情倾诉。彼此之间的感情，仿佛像涓涓细流，在不经意中融通，增添了一路上潺潺的幽幻，色彩的斑斓。郝鹏说：“汪老哥，这几年在建筑市场上打拼，收获颇丰吧？”
汪大海一只手半握住桌边，另一只臂肘支撑在桌面上，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也不再夹菜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收获确实有一点，一点点的酸甜苦辣，一股股的忧患怨愁，一段段的坎坷风险，再加上一天天的新希望，新憧憬，新梦想，带来的新冲动，新干劲。”
郝鹏诡异地看着汪大海，说：“应该是再加上日进斗金吧。”汪大海笑了。郝鹏也笑了。
汪大海说：“郝老弟，这几年，我想你肯定已经是赚得锅满瓢满了吧。”
郝鹏笑嘻嘻地说：“锅里有一点，家人吃饭，没问题。瓢里有一点，自己零花，没问题。但是，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吃肉，自己怨天叹地也没用，只能在那里强装笑脸地喝着汤，还要装着有饥有味。现在这个的世界啊，只有抱团才能取暖，单打独斗的时代过去了。”
汪大海一脸狐疑地问：“此话怎讲。说我愚钝，你能否讲的明白些。”
郝鹏清清嗓子，说：“我现在，在南州市成立一家置业公司，名义上我是董事长。其实，我屁都不是。其实，真正当家做主人的，是南州市市长秘书贾富有。每年，我们公司有几十万平方米的住宅楼建设任务，贾富有朋友多啊，都分给他的朋友去做了。你想想，朋友赚到钱了，能忘记他吗？不可能忘记他吧？绝对不可能忘记他的。”
郝鹏拿起酒杯，说：“来，满上，满上，我们喝酒。”汪大海的姐夫钱有元，拿起酒瓶给郝鹏倒酒。汪大海拦住了，说：“别，别，别啊。先把这茬是说完，我们再开怀畅饮。”
郝鹏说：“你看，你看，在市场经济打拼这么多年，还是这样沉不住气。喝完这杯酒，喝完这杯酒，再说不迟，一点也不会迟的。来，干。”钱有元将郝鹏和汪大海的酒杯倒满酒。汪大海举起杯子，和郝鹏举起的酒杯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郝鹏将喝干的杯子，倾斜个底朝天，说：“说？还说什么。没得说啦。我怎不能贪污受贿吧，只能喝点小酒，逢年过节收几瓶酒，拿几条烟。不说了。说了心酸。喝酒。”
“我们有合作空间吗？”汪大海用筷头，指指自己，又指指郝鹏说。
郝鹏眼睁得大大的，一双眼睛睁得像一对显示器一样，发出了一联串的问号。“你能行吗？有那个经济实力吗？那可都是大手笔，可不是小打小闹。我看，你还是稳当一点，没那个金刚钻，不要揽那个刺绣活。”
汪大海满脸通红，不知是酒劲上头了，还是郝鹏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心。他说：“你说，这门槛有多高吧？”
“合同签订，要支付履约保证金两千万。工程要垫资到正负零，又要两千万。然后，才有大把银子进账。”郝鹏一个手，伸出五指，另一个手掌平放在手指头上，一会掰两个手指头，一会又掰两个手指头，算给汪大海听。
“没问题。只要老弟你肯帮忙，这几年我还是稍有积蓄的。赚钱了，咱哥俩一人一半。”汪大海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姐姐，偷偷地望了望钱有元。钱有元也瞟了她一眼。
月光和着星星，与大都市的霓虹红，争辉。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了。汪大海和郝鹏还在喝着。
中国人的许多事，大多数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中国人的许多失误，或者说是一只脚蹅进陷阱，也是在这时候开始的。掉进去，主要是因为惯性太猛，毫无防备的结果。
第六章 沼泽地里的挣扎
汪大海开着它那黑色的北京现代小轿车，在南州市转悠了半天。他越看越感觉在南州市发展，比在大明市，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南州市区很大，是一个中型城市，也是一个新兴的发展中城市。新的就业市民不断地向市区涌入，给南州市的商品房销售市场，造成了巨大的钢性需求，红红火火的房地产业，肯定会给自己带来新的发展机遇。有郝鹏这个好兄弟，和市长秘书这层硬关系，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暗暗庆幸自己的运气，真是鸿福当道，挡也挡不住。
郝鹏的办公室摆设高雅，大气。整套的红木家具，安放在质地优美的绣花地毯上。双开大门的对面墙边，有一座较大的灵璧石假山，另几面墙壁，在恰当的位置，张挂着国画和书法艺术作品，彰显得整个房间具有浓厚的儒商气息。
郝鹏看见汪大海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立即从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热情地伸出手来，握住汪大海的手说：“欢迎，欢迎。一路辛苦啦。”他又是安排秘书倒茶，又是安排秘书订酒店。郝鹏接着说：“老大，请让我略表地主之意。先为老大洗尘。然后，安排好住处，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谈工作。好吗？”
汪大海笑着说：“我只好客随主便啰。”
第二天上午，汪大海和郝鹏的南州市郝盛置业有限公司的经营部经理唇枪舌战了半天，终于将工程施工合同签订妥当。中午，郝鹏又是大摆筵席，盛情招待久别重逢的老哥汪大海。
时间过得真快，汪大海来到南州市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天清晨，太阳像一团锦绣的火球，冉冉从高耸的塔吊背后升起，一名工人正在从地面往塔吊的驾驶室上爬。在汪大海的视野里，这位工人师傅的上身正载入太阳的中央，光芒映红好了他的蓝色的工作服。汪大海第一次从内心里真正感到工人的崇高形象，是那样的高大，高大得需要仰视，高大得和太阳同辉。他鸟瞰他的整个工地，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十几幢楼的基础剪力墙已经浇筑结束，地下室顶板的钢筋也已绑扎完工。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今天上午有关部门前来验收了。只要验收合格，今天一天的时间，整个地下室的顶板商品混凝土就可以全部浇筑完成。明天，他将安排项项目经理，拿着他早已审阅过的工程进度款申请报告，到他老弟那里催要工程款了。合同约定：整个工程的地下室顶板商品混凝土浇筑全部完成，付以完成工程量的百分之八十。到那时，他将从整个筹资的阴影下走出来。成功，将永远属于有胆识的人。
上午十一点钟，南州市住建局安全质量站的领导仍然没有来到工地，汪大海有些沉不住气了，立马跑到南州市郝盛置业有限公司工程部，咨询为什么住建局安全质量处的领导到现在还没有来，他们的回答，让他目瞪口呆。这块地皮的开发，是由南州市市长特批的。至今，这块地的规划许可证、土地使用证和施工许可证都没有审批下来。目前。省国土资源管理厅巡视督查，发现该项目存在各项申报手续不全，带病施工，要求项目停工整顿。郝鹏总经理正在协调处理，会很快办理好相关手续。
一周过去了，又过了一周。一个月过去了，又过了一个月。项目没有一点点复工的迹象。在郝盛置业有限公司工程部的办公室里，汪大海也没问到任何信息。他到处找郝鹏，所到之处，都没有看见郝鹏的踪影。打郝鹏的手机，总是处于关机状态。他怎不能天天到工程部去，就问领导们那几句话吧。渐渐的，他什么也不问了，改为在那里看报纸。其实，汪大海哪里是看报纸啊，他是要想听到他想要听到的消息。但是，他想要听到的信息，一个也没有听见，却在报纸上看见了一条几乎使他晕过去的新闻：南州市市长因收受巨额贿赂，被警察机关依法逮捕。汪大海的双腿很沉重，几乎有些迈不动。他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走到项目部，钻进了他的卧室，躺下了。第二天，他没有起床。第三天，他也没有起床。他高烧不退，双唇都烧出了水泡。工友们要送他去医院，他不但没有一声谢谢，反而破口大骂。他真的病倒了。
三个月过去了，工友们开始是羞羞答答，向汪大海要生活费，要借返程的路费。时间和饥饿抹去了工友们善良的同情心，逐渐演变为谩骂，推搡汪大海，最后发展到上街拉人墙，堵马路。由政府先行垫资，解决吃饭问题。
汪大海更是度日如年，工友们要生活费，要工资。他在南州市的各种信息，有原汁原味的，有添加各种作料的，都不胫而走了。这样，他曾经从民间融资的债主们，也陆陆续续来到了南州市，找到他的工地，找到了他这个人。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威胁利诱的，有扇耳光动粗的，有硬泡软磨整天整夜不给他睡觉的，人间的酸甜苦辣，汪大海可算尝到了。他能借到的钱，他都想方设法，甚至于指天发誓的事情，他都干过了。直到最后，他真是一分钱也借不到了。他唯一的道路，就是硬着头皮，任凭他们折磨了。有时他也懊悔，心想，过个太平日子不好吗？粗茶，淡饭，吃不也是香的吗？喝得不也是辣的吗？我这又何苦来哉？有时他又想，这可能是上帝安排的吧？命运就需要他尝尝所有的滋味，生活嚒，不仅仅只能是一个味道，苦的味道过后，甜，可能是另一番的甜，最少是又多一层意味。
听天由命吧。只要楼还在，就还有机会。等待，时间会换来空间的。
第七章阴谋在阳光的背后谋划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天，汪大海在工地的一角，忽然撞见了郝鹏。汪大海一肚子酸甜苦辣，突然翻江倒海，不是个滋味，哇的一声，扒在郝鹏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震撼人心，一贯争强好胜的郝鹏，也身不由自，痛哭流涕起来。他哭，是因为自己遭遇到了这一阶段人生坎坷。在这一阶段，他扛住了拘留所警察车轮般的滚动审讯，扛住了高温灯对脸炙热的熏烤。他经受住了考验，他平安出来了。
汪大海不知嚎啕大哭多久，也不知低声抽泣多久。然后，开始捶打站着不动的郝鹏，直到汪大海从高声的责骂，逐渐变为低声的埋怨。郝鹏才开始说话。
郝鹏说：“陷阱是别人设的，掉进陷阱，可是自己走的。不要怨天尤人，也不要过多的自责。当务之急，是要使尽浑身解术，尽快爬上来。从掉进的陷阱里爬上来，这才是真本事，才是真豪杰。”
郝鹏说：“大海老哥，你比我年长几岁。但是，这件事情，你这样处理，真使我失望。从某种角度说，你真是害了我。”郝鹏的这句话，说得是汪大海两眼直翻，傻乎乎地望着郝鹏。新心想，明明是你郝鹏害了我。却猪八戒上墙头，倒打一耙。
郝鹏说：“你给工人发工资，发返程路费。你就仁慈啦？错，错，大错，特错。你这样做，是害了他们，也害了你自己。你想一想，你手下的工人，是奔着你来的。他们是怀揣着一个发财梦，唯你马首是瞻。你将钱一发，其实你发的不是钱。你发的是一个铁锤，是敲碎他们梦想的铁锤。你知道吗？你想到了吗？你怎么能够这样轻而易举就放弃了你肩上的责任呢？你应该继续带领他们，勇往直前，直奔发财的梦想，使他们梦想成真。你这样一发，你就无形中说明，这个项目出问题了。甚至，有人会杜撰，这个项目就是个骗局。更有可能，你汪大海就是这样在想。因为，你已经这样做了。你的行动就是一个很好地说明。难道你的内心不是这样想的吗？我郝鹏就是一个骗子，是来骗你汪大海钱的。”
郝鹏说：“不是所有的善良，都叫善良。这是要根据我们周边人员的素质来确定。怜悯不是善良，是对善良的歪曲。不是所有的道德，都叫道德。这要根据我们所处的生活周边人文环境来确定。请不要把谦虚说是道德，也不要把怯弱等同于道德，那是对道德的亵渎。虚伪的善良将使我们人生失去价值，扭曲的道德将削弱我们的生存能力。你快清醒吧？”
汪大海心里开始感到愧疚。我怎能这样不冷静呢？我应该顶住困难，一切等待郝鹏回来再做处理。我却六神无主，慌了神。无故加之而不怒，或然临之而不慌。我和人家郝鹏真是相差太远了。人啊，不作为，不要紧，千万不能乱作为啊。
郝鹏说：“我们这个工程，体量这么大。你身在其中，岂能熟视无睹？房地产开发，不是我们儿时搭娃娃家，不玩了，推倒重来。这钱，是国家的，是人民的。我们没有权利浪费，眼看着他白白损失。这不是我们的风格，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做事的风格。我们要珍惜社会给予我们的机会，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我们要敢于担起这付担子，这是社会赋予我们的责任，也是工人师傅们和各级领导对我们的信任。我们怎么能够推辞呢？我们没有这个权利推辞，我们没有，也不能有这样的行为，我们只有勇敢地担当起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得起跟随我们的工人，才能对得起信任我们的领导。”
汪大海望着郝鹏说：“这个道理，我现在听懂了。那么，现在工程停工，我们手头的资金也都用尽了。没有钱，工程玩不转，说什么都是空。现在，真的是山穷水尽啦。”
郝鹏说：“后面还有一句吧，怎么说着呢？”
汪大海说：“柳暗花明又一村。”
郝鹏说：“是啊，柳暗花明又一村。”郝鹏点起一支香烟，抽了几口，自言自语道：“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柳暗花明，怎么来？这又一村在哪？”
郝鹏问汪大海：“你手下还有多少工人？”
汪大海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回答：“大约还有两百多个工人，十几个工程技术人员和后勤人员。哦，还有十几个要钱的债主。”
郝鹏说：“明天，你把身份证给我，我来给你办一张卡，再给你五十万。这个钱，你不能对外说。工人工资，一分钱也不要发。债主一分钱也不要给。只要在工地的人，一天三顿，管饭吃。日常，要多和工人们，债主们谈心，就围绕着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些内容，不断地讲，给他们以希望，给他们以梦想。这几天，就按我说的这么办吧。”
第二天的晚上，郝鹏主动去找汪大海谈心。汪大海仿佛看到了希望，心里暖融融的。
郝鹏说；“东盛建安公司还欠万福苑项目的工程款吗？”
汪大海忽然眼睛睁得老大的。嗨，我怎么这样糊涂啊？竟忘了这件事情了。汪大海说：“东盛公司至少还欠我五百多万呢，我怎么也要把这笔钱要过来啊。我真的被讨债鬼给逼晕了。我有希望了。”汪大海似乎信心又来了。他真的认为，有头脑，真的比有钱更重要。
郝鹏说：“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记住了。东盛公司万福苑工程项目，只要钱，不算账。要是有人问，工程还欠你汪大海多少钱，你就说，至少还欠你一两千万。不要讲准确数字，给他个模糊到底。从明天开始，找几个心腹的工友，请他们在工人中间，联络几个威信较高的工友，鼓动他们到东盛公司，讨要工资。”
汪大海说：“这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做吧？前一段时间，东盛公司的郭文渊还打电话来，要求我们项目部尽快到建设单位去，整理经济签证，核对决算，为决算审计做好前期准备工作。领导热情帮助我们，我们怎不能坑害别人吧？这样做，是否有些不道德？”
郝鹏诧异地望着这位善良的老哥，说：“大海哥，这怎么能这样说呢？东盛公司是否还欠你工程款啊？”汪大海连忙点头说是。郝鹏继续说：“这不就得了。不是我们不讲道德。我们要看从什么格局来理解道德。道德，有大道德和小道德之分。小道德，只是要求个人，按道德标准做人做事就行了。这样的格局太小了。这帮工友们跟随我们，这几百个人，我们要不要对他们负责呢？回答是，当然要。那么，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从这个大格局出发，为了他们的利益，我们只是在发挥我们的聪明才智，没有讲道德和不讲道德之说。为了工友们的生存，我们要敢于撕去我们脸上虚伪的道德面纱，为了我们能从这可怕的陷阱里爬出来，我们要敢于抛弃伪善的伦理愧疚，这不是我们缺德，更不是我们无耻，是我们无助，是我们无奈。我要生存，我们就要拼搏。”
这几天，工友队伍稍稍平静了一点。虽然，停工的项目，仍然没有开工，郝鹏却经常出现在工地上。而且，各个项目组的伙食，一日三餐保障供应正常供。
这几天，各个项目组的工友们，没有人到处闲逛，就像上班一样，一到钟点，就三五成群，唧唧咋咋议论个不停。
每一个故事的前夕，都有一个酝酿的过程。这里面有故事吗？
第八章 善良像是铺在灾难上的稻草
早晨，朝霞还和以前一样灿烂。早晨的空气，还那样的清新。微风拂来，穿过树叶间隙，仿佛有一种香榭的芬芳，沁入肺腑。
上午九点多钟，东盛建安公司的办公室，突然涌进来许多陌生的面孔，越聚越多，会议室，办公室，甚至于办公楼的走廊上，也站满了许多人。传达室的保安和公司办公室主任郭文渊，询问他们，可是他们谁也不答话。人，还在往里涌。
万事的发生，都有个因。郭文渊沉思者，认为可能是万福苑项目，发生了点什么故事。看这人员的数量，可能不是小事。郭文渊走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里屋，董事长正在抽着香烟，来回度步。郭文渊没敢耽搁，只好打断正在思绪的董事长，向他汇报了自己对事态的初步预测和预案。
郭文渊汇报完毕，董事长停下脚步。钱恒生董事长对郭文渊说：“郭主任，我同意你的看法，立即布置，分头落实。”郭文渊分别打了几个电话。然后，走进会议室喝茶。
序幕的高潮总有主角出场。不一会，汪大海风风火火走进会议室，口口声声要找董事长。郭文渊慢声细语地解答了汪大海所提出的一些问题。汪大海哑口无言，桌子一拍，离开了会议室。
汪大海走出会议室以后，工人们躁动起来，有谩骂声，有拍桌声，还有玻璃落地的摔碎声音。
半个小时后，汪大海和市建委维权办的领导们一起来了。他们一起，说说笑笑，走进了会议室，对郭文渊说，请你们董事长到会议室来。郭文渊犹豫了片刻，建委的领导说，郭主任，立即打电话，请董事长来。否则，出了事情，后果自负。
郭文渊感觉事态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所以，也就没有在犹豫了。他当着建委领导的面，打了个电话给董事长。他说：“董事长，下火车了吗？建委领导，亲临视察，请你务必要来述职。噢，马上就到啊。好，好，好。我这就向领导汇报，说你一会儿就到。”
过了半个小时，董事长钱恒生，从办公室走进会议室，和建委领导们一一握手，寒暄了一会，建委领导直奔主题，说：“钱经理，万福苑项目还欠工人工资，是吗？如果情况不符，我们来请定额站的领导，配合你们工作，尽快将工程量核算出来。与反映的情况相符，工人工资必须请你们公司先行垫付。假设，你们不垫付，结果是非常清楚的。清源公司的施工总承包资质证书吊销的主要原因，就是拒不支付农民工工资。反之，要是他们恶意讨薪，请你们立即报警，该抓人的，肯定会依法处理。当然啰，如果，你和汪大海内部协商好，我们也会尊重你们的意见。”
钱恒生领悟了领导的精神，汪大海赌徒式地怀揣着注意。他俩相对而视，什么也没说，从会议室走了出去。半个小时后，他们俩的脸通红地进来了。钱恒生的脸通红，面带怒色。汪大海满脸通红，面带微笑。钱恒生请郭文渊登记所有前来讨薪的人员信息，请汪大海到公司财务室办理相关手续。
钱恒生掏了血本，还要感谢建委的领导，说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这次大规模农名工讨薪的事实很快在全市传开了。而且，传说的内容逐渐升级了。事实是汪大海没有及时与建设单位进行决算审计，造成该项目拖欠农民工工资。在传说中，演变为钱恒生恶意拖欠。演变到最后，说成是，建设单位的工程款，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转付给了钱恒生，钱恒生一拖再拖，就是不付农名工资。甚至，还有的说，钱恒生拿了建设单位转付的工程款去放高利贷，工人多次催要，他就是不给，造成了这次两百多人大规模的恶性讨薪事件。
很快全市建设单位的待建项目都拒绝东盛公司投标，即使中标了，也想方设法加以阻止。在施工的项目，建设单位也要求将工程款直接转付给材料商和工人手中。
施工班组里的农民工，也纷纷撤离东盛公司承建的项目工程。
东盛建安公司面临破产。钱恒生的善良义举，就像铺在污秽浑浊泥浆上的稻草，它承受不住钱恒生背负种种恶名的荷载，慢慢深陷泥潭，弄得一身污秽不堪。
傍晚，钱恒生一个人，来到郊外的一个高坡上，他压抑不住内心的纠结和感慨，在林间小道茫然散步。钱恒生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花了钱，没有买到平安，也没有消去灾难，换来的却是身败名裂，企业无法经营。这种奉献不叫奉献，应称之为软弱；这种恩惠不叫恩惠，应称之为委曲求全；这种善良不能称之为善良，应称之为诱发欺凌。他想，我燃烧了自己，难道就是给那些不守信用的人以温暖吗？他盼望着一个人人都遵守自己签订契约的时代的到来，他更盼望各级政府都不要忘用自己手中权力，干扰契约执行的时代到来。他更担忧，一个连自己签约都不遵守的社会，是何等的可怕。
第一部尾声
有些故事刚开始，就预示它必将昙花一现。有些故事，从表面上看来，已经结束。其实，新的故事早已孕育在其中，仿佛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第九章邂逅在危难之中
城市里的人喜欢到山区去旅游，在那里的天然氧吧中，呼吸呼吸那里的新鲜空气，仿佛心情立刻会舒畅起来，思想会变得轻松洒脱，精神的尘埃，会被风儿吹拂得荡然无存，变得愉悦。看看山区里巍峨的群峰，山峦叠嶂。从伟岸的山顶，陡峭的山坡，幽僻的山谷，到处都覆盖着葱绿的植被，连绵的翠绿山林，拔地而起。有点缀着映山红的春，镶嵌着枫叶红的秋，竹林翠的夏，皑皑白雪的冬，美不胜收的四季美景，迷恋着许许多多城里的赋闲有钱人留恋忘返。他们看遍的青山绿水还不够，还要去草原上，欣赏碧绿与蔚蓝相连的广袤。还要去海边，瞭望大海的浩瀚，波涛汹涌的壮观。还要去沙漠，去西北，去尝试伸手就可摸到云朵的体验。钱恒生的爱人贾丽萍，就是这样任性，非要将祖国的大好河山看个够。
天有不测风云。在钱恒生善意之举，遭到方方面面的曲解之际，贾丽萍也在西北旅游时，也遇到了一个奇葩的故事，使钱恒生的生活，被颠覆式地搅乱了，好像命运就是这样有意地在捉弄人，屋漏偏遇连阴雨，钱恒生的生活一下坠入了冰窟。
夫妻之间往往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丈夫的事业的失落，会引起妻子情绪的波动。贾丽萍被丈夫事业上一连串的故事，搅得夜不能寐。她决定到外面去散散心。去哪里呢？贾丽萍有个好闺蜜，名叫林寒香，帮她出个好主意，去大西北。去那里，有什么怨，有什么屈，你都可以大声地喊，使劲地叫。难道博大空旷的山谷，会容不下你这点小小的怨，丁丁大的屈？
贾丽萍用纤细的食指，捅了一下闺蜜的额头，嗲嗲地说：“好主意。没想到，你整天啥事都不想的傻媳妇，也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你外出的费用我包了。和你老公说一声，我们明天就走。”
林寒香戏谑地说：“你包我啊？我可没办法让你放电噢。这样吧，我们两个人去玩，也没意思。把王小妹和朱丽华叫着一起去，怎样？”贾丽萍眼珠只转了半圈，就说：“好啊，你和她们说。有一点，要说清楚哦，费用自理。”
林寒香用肩有意地蹭了一下贾丽萍挺挺的乳房，娇滴滴地说：“我这几天，可被你包啰。”贾丽萍嗲嗲地在林寒香的捶了下，说：“包了，包了，包了。你这个荡妇。”
第二天，贾丽萍一行四人，乘上贾丽萍自驾的宝马叉五，逍遥自在地向西方行驶。一路上，贾丽萍满腹的心事，被这些大姐们打情骂俏的三口相声，释放殆尽，剩下的只是忘情纵乐。
这四位贵妇人，林寒香是最疯疯傻傻的一位，也是她们中最年轻的一位，更是谈笑关不住风，说话刹不住车的一位。一路上，她就是随嘴啦。她绘声绘色地讲起荤段子来。
有一次，我正在和一位董事长谈业务。忽然，他的办公室主任和一位妙龄女娘子闯了进来。办公室主任慌张地解释说：“我说董事长有事。她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她这件事情更重要的了。我说，可以跟我说。她说，不行。非要见你不可。”他两手一亮，耸了耸肩。表示毫无办法的样子。
董事长看见这位妙龄女娘子，丝毫也不吃惊，若无其事地问：“什么事情啊？”
那女子说：“就昨天那事情，你说送钱来。说话不算话。”说完，小嘴嘟噜得老高的。
这位董事长不慌不忙地从皮夹抽出五百元，递给那女子。那女子没有接，小嘴仍然嘟噜着。这位董事长没有办法，又加了一张一百的大钞。那女子还是没有接，而且是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这位董事长不愿意了，满脸不高兴地说：“你那房子那么大，又没有水。住一次，六百块钱足够了。不要不知足啊。”
那妙龄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说：“哼，说我房子大。你怎么不说你家具小啊？说我没有水。我请你等一会再搬进来，你都不等了，非要往里面闯。你现在就说，我又是房子大了，又是没有水啦。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啊。”那董事长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给足了一千块钱，才算了事。
朱丽华说：“那董事长就是你老公吧？”
林寒香说：“我老公啊？他可没那个精力啰。办公室，聘用一个女秘书。路上，配一个女司机。家里，雇一个女保姆。要挺的，挺。要倔的，倔。该有的，都有了。该配的，都配齐了。就是光开花，不结果啊。朱老姐哎，我讲的就是你家老公噢。不信，你把这个故事，将给你家老公听，看他有没有异常的反应？”
朱丽华哈哈大笑起来：“我家老头子，早就不来电了。他呀，打死我也不信。我已经派专人，全天候保护他了。”
“老朱啊，对你家老头子，你还挺上心的，还全天候保护啊。”众人都望着朱丽华说。
朱丽华一本正经地说：“可不是吗，老头子可是我手中的宝，下半辈子还要依靠他呢。”
她们异口同声地问：“全天候保护，一个月的工资不低吧？”
“一分钱不要。”
“嘢，有这好事？那你给这个保镖好处了。不对，就是给好处也不行。他也要吃饭穿衣啊。”
朱丽华神气地说：“你们猜不出来吧？我家小孙子，什么人都不要，整天就缠着我家死老头子。”
王小妹说：“你家小孙子真可爱。我有一次到你家去，见到你家小孙子。我就伸手去抱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奶奶，你长得真漂亮。我说，我和你奶奶哪一个最漂亮啊？你猜猜他怎么回答的？你和我奶奶都漂亮。”
“有一次，我家儿媳妇和我家儿子说，看，我眼睛大吧，不像你，小眯眼。我家小孙子听见了，马上直歪直歪跑过去了，将两只小手的食指和中指，把小眼撑得老大老大的。他说，妈妈，我不是小眯眼，我眼睛大吧。”讲起小孙子，朱丽华一身劲。一路上，没完没了地讲个不停。
几天之后，她们进入了大西北，开阔的视野，一望无际。公路笔直，向前望，向后看，既没有车，也没有人。她们在来这里之前，听人说过，这一带，常有狼群出没。所以，贾丽萍的尿都憋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敢下车方便。褐色的土壤旁，忽然出现一片绿洲。绿洲上，有一个骑马的牧民，放牧着成群的绵羊，悠闲地唱着拖声很长的民歌。贾丽萍放慢车速，看见有一簇低矮的树苗丛，就停下车，向那一簇小树苗丛走去。她心想，这里有牧民放羊，应该不会有野狼出现。到了小树丛的后面，她将雪白的屁股展现给了蔚蓝色的天空，开始给小树苗施肥了。她望着蔚蓝色的天空，飘着一大片相互簇拥的白云，甚是羡慕。突然，她听见哦咯哦咯的叫喊声，抬头一看，那位牧民策马飞快地向她这里奔驰而来。而且，前头的藏獒已经迅速地冲到跟前，正跃起飞过低矮的树丛，向自己扑来。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蒙了，就感到血液往头上一涌，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晕倒了。
第十章这叫啥回事吗
乌黑发亮的藏獒箭一般地冲过来，越过低矮的树苗，跃过被吓晕过去贾丽萍，扑向偷袭贾丽萍的恶狼，一口咬住恶狼的脖子，将它甩出两三米远。然后，调头扑向从另一个方向偷袭爬行的恶狼。藏獒将这一只恶狼咬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半个头被咬烂，肚子被咬通，肠子和血从咬烂的肚皮挤了出来，躺在地上四肢不停地哆嗦。
那牧羊人驰骋飞奔而来，他跃身下马，抱起昏迷中的贾丽萍，大声呼喊。贾丽萍醒来，看见自己躺在牧羊人的怀里，本能地两手一推，扭头挣扎着要起来。就在贾丽萍扭过头来的一刹那，她看见了惊人的一幕。藏獒浑身是血，气喘吁吁，长长的舌头，拖着带着一半是血，一半是唾液。不远处，南北两个方向个躺着两条恶狼，浑身皮开肉烂，不难判断，刚才发生过一场藏獒与狼的恶战。贾丽萍背着恐惧的一幕又吓晕了。但是，她的一双手，紧紧地抓住牧羊人双臂的衣服，整个身体像小鸟一样，依偎在牧羊人的怀里。
南方的女人，天生丽质，皮肤柔嫩，白里透红。娇柔妩媚的神态，特别能引起身体健康男人的情欲。牧羊情不自禁地在贾丽萍微红的面颊上吻了一下，很美，心里像喝了青稞酒一样，令人陶醉，热血沸腾，心旷神怡。贾丽萍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现在一下子躺在一个避风港一样的男人胸膛，整个身子都松弛得酥软了。她晕倒之前，正在方便，整个裤子，脱拉在下面，这怎能不诱惑牧羊人的非分之想呢？牧羊人像翻身上马一样，压在贾丽萍的身上。贾丽萍惊醒后，使劲地用双手推搡，如此纤弱的小女子，又如何能敌得过这般彪悍男人的强烈意愿呢？眼泪，开始从她的眼角处涔涔地慢慢流下。牧羊人很快就使得这位城市娇弱的女子，亲身领略到了大西北人身体强壮的素质。贾丽萍第一次真正体验到了做女人的滋味，她不再反抗，只是两手紧紧地抓住牧羊人的双臂，害羞地闭起双眼，将头扭到一边。
牧羊人从地上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又帮助贾丽萍拍拍身后的灰尘。他用一种歉意，满足，愧疚，而又自豪的跳跃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贾丽萍。贾丽萍面颊羞红，害羞地不敢正视牧羊人，只是两眼不停地在地上乱瞄。她不经意地看见两只恶狼的残尸，又看两只前肢直立，仰头看着主人的藏獒，吓得赶紧躲到牧羊人的身后，两手紧紧地抓住牧羊人背后的衣服不放。一会儿又探头看看，一会儿又躲到牧羊人的身后。贾丽萍心想，要不是这个欺负我的大西北汉子，我现在也许成了这两只恶狼的美餐了，身上最肥美的部分，有可能早已装进了这两只恶狼的肚里。想着想着，贾丽萍心里犹然滋生出一种感激的心态，慢慢地不再仇恨这个乘人之危的汉子。她用双手掌抚摸着牧羊人的背，然后又将脸轻轻地靠在牧羊人的背上，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一路上，旅途劳累，贾丽萍下车方便后，林寒香她们失去了话题，原想闭目养养神，没有想到，不一会，一个个都渐渐潜入了梦乡。也不知睡了多久，一个个又都渐渐醒来。醒来后，她们仍然没有看见贾丽萍。一个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个个都是一脸的疑问。
林寒香先是一惊一乍地说：“噢，不得了，莫不是遇到狼了······”说完，她又用手捂住嘴。一会儿，又是她开口说：“我们不能老是在车上等，我们下去找找？”
王小妹说：“我们两手空空，真要是遇到什么，我们不也是白白赔上，我说得有点不地道，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林寒香说：“你们不下去找，我下去。朱丽华，给我拿两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我要拿它做为自卫武器。”
林寒香带头跳下了车。王小妹和朱丽华俩人手里也拿着两瓶矿泉水，跟了下来。林寒香看她们俩也下来了，胆子也大了点。朱丽华对她俩说：“我把车门开着，真要是遇到我们也无能为力的事情，我们还可以往回跑，再打电话求助。”
林寒香说：“真要是遇上什么事，你们俩赶紧往回跑，赶快上车报警，打电话求助，我陪着贾丽萍了。”林寒香走在前头，王小妹，朱丽华跟在后面，他们三人往前搜索着。
林寒香第一个看见，面前站着一位伟岸的大西北大汉，。背后站着一个女人。不远处有一头藏獒蹲在地上，拖着长长的舌头，露出上下各两颗獠牙，仰头注视着来人。稍远一点地方，有两只满身鲜血的恶狼，躺在地上。林寒香看见这一切，倒吸一口凉气，两腿一软，晕倒在地上。王小妹，朱丽华，眼睛睁得圆到了极致，张大个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呆呆地愣了一会神，转头就往车上跑。不只是朱丽华，还是王晓梅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掉在近处，一只掉在靠车子的附近。
贾丽萍回到大明市一个多月后，渐渐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只要一吃东西就感到恶心想吐。林寒香有一天来到贾丽萍家里玩，两个老闺蜜，一见面无话不谈。林寒香笑眯眯地说：“丽萍，你不是在昏迷中，给那个大西北壮汉给干上了吧？”
贾丽萍笑着说：“我这肚子，它就是不争气。你恒生哥，他啊，床单都插烂掉许多床了，我这肚子，连一个屁也不放一个。那是没有踪影的事。真要是这样，真应了大难不死必有鸿福这句老话了。那我可就要谢谢菩萨啰。”说着，贾丽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地祈祷，求老天保佑。
林寒香说：“要不然，咱们明天早上去医院检查检查，权当一次体检，好吗？”
贾丽萍有些害羞地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贾丽萍坐在医院门诊大厅的座位上玩手机。林寒香兴奋地一边跑，一边手摇着化验单。她跑到贾丽萍的身边，对着贾丽萍的耳朵悄悄地说：“你真的有喜啦！”
贾丽萍红着脸，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来，将化验单看了一篇又一篇。慢慢地她又坐下来，发起愁来。她真的茫然不知所措，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林寒香，像是求助，又像是在寻找答案。像个小学生遇到难题的那种目光，直瞅得林寒香也慌了神。
贾丽萍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嗐，这叫啥回事吗？”
第十一章不愿看见的后院起火
公司的经营成了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搅得钱恒生是焦头烂额，寝食难安。每一天，他都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事业的困苦，搞得钱恒生这个精神都低落了很多。开始，他还能扛得住，从不把工作烦恼的情绪，带到家庭里去，影响家庭生活的快乐氛围。可是，后来情况越来越糟，公司业务每况日下，低沉的气氛逐渐漫延到了家庭。人啊，书上说的道理，稍有知识的人们都能看得懂。但是，真要是事情摊到自己身上，又怎能达到书上描绘的那样境界？那样高深的修养呢？工人们每一天只要来公司上班，都是有工资报酬的。过去的城芝麻烂账，怎得有人去处理吧？工作又是离不开员工的帮扶。工程项目的事情吧，越是遇到这样的情景，嗨，麻烦的事情，琐碎的事情还就越粘人。钱恒生每天下班在家里，吃过饭，无事可做。看报，精神恍惚，注意力不能集中，老是走神。看电视，玩手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钻进书房，打开电脑上的酷狗音乐，找几曲轻音乐。然后，坐到靠背椅子上，半躺着，一会儿把音乐的声音扭得大大的，一会儿把音乐的声音扭得小小的，听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听音乐，还在胡思乱想，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愿去想。就这样，钱恒生度过了近两个月的时光。上帝啊，就这样，上帝也不让他这样过个安稳平静的日子，拼命要往他生活里增加点波澜，或者是多几朵浪花，才显得生活不平淡，不乏味。
钱恒生这一段时间，经常感觉妻子贾丽萍，这次旅游回来有些不大对劲。好几次回到家里，钱恒生都换掉鞋子，走进客厅，看见贾丽萍，看样子好像在看电视。其实，她的思想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神态呆若木鸡，两眼直楞楞地发呆，没有一点儿眼神。你和她说话，你会明显发现她整日精神恍惚，你和她说了半天话，有时她会莫名其妙地问你，你在说什么啊？要不然，就说一些文不对题的话，或者说一些上下不着边际的话题。这说明，你说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听见。
时光如梭，又过了很长时间。钱恒生发现，贾丽萍逐渐不愿意和自己同桌吃饭了。经常是一个人跑到客厅，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连续剧。更加使人捉摸不透的是，她经常吃饭中途，时常往卫生间跑。你只要一问她，她就会歇斯底里地向你发一大通火，真的让你受不了。
有一天，钱恒生和贾丽萍一起吃晚饭。贾丽萍意外地便显得非常平静，仿佛一切又恢复到以前她那贤惠，文静，庄重，真实的贾丽萍了。前几个月的贾丽萍，生活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劲直就是魔鬼缠身。现在，这个魔鬼已经被完全驱走，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不留一点一滴残存，完全彻底地回归于原本善良聪明的贾丽萍了。
贾丽萍低声细语地说：“恒生，你看你现在的公司经营状况，你应该有所警觉，有所清醒的认识，你要审时度势，适时，果断，坚决地做出适度地调整。市场经济，讲的就是顺势而为，适者生存。你工作上的事情，自从你成立公司后，我从来不多说半句。现在，我建议你将项目部和公司的管理工作融为一体，项目部和公司的管理人员融为一体，项目部和公司的资金融为一体。这样，就像江浙在市场经济初期的家庭作坊。首先，你自己就是身兼两职，既是公司经理，又是项目经理。开一个人的工资，干两个人的活。撸起袖子，发下架子，当得了老板，扛得住活。生在困难时期，不要怨天尤人。要鼓足勇气，面对困难，探索出路，求得生存。活着，才是硬道理。活着，才有发展机遇。你说是吗？恒生。”
贾丽萍的话，说的是有条有理。钱恒生连连点头，声声说是。路漫漫，其路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是啊，摆在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探索出路。钱恒生决心探索一条生存途径。贾丽萍说：“另辟蹊径，就不要怕惊险，就不要畏惧艰难，要不怕流汗，更要不怕荆棘刺伤，也要不怕流一点血。过了这个坎，肯定又是另一番景色。无限风光在险峰。”
第二天上午，钱恒生到办公室，立即召集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开会。他首先对建筑市场国内的经济形势做了全面认真的分析。然后，他结合公司目前面临的实际状况，又做了引导性发言。最后，他请所有的高管人员，预判建筑市场的经济走势，说出各人的应对策略和措施。
会议有的慷慨陈词，有的激动得满脸通红，也有的心静如水。但是，无论大家的心态如何，却都能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竭尽全力，献言献策。会后，钱恒生请办公室主任郭文渊，将会内容整理出一套预案。明天针对预案，请大家继续讨论。
聪明、才智从哪里来，从大量的实践活动中综合提炼总结出来。所以说呢，三个臭裨将，赛过诸葛亮。反复的探讨，可以弥补匆忙决定带来的缺陷和一个人设想不够全面的思维短板。
再完善的方案，一遇到实际问题，都没现实生活那么丰富多彩，感情细腻。所以，世上最深奥的书，是无字天书。最让人信服的说教大师，是曾不开口的菩萨大师。东盛建安公司改制方案，在实践中，仍然遇到重重阻力。但是，只要敢于探索，办法总比困难多。经过一个多月的细致工作，更重要的是，大家在实践过程中，给于了最大谅解。遇到具体问题时，大家也都理解了钱恒生的良苦用心。
新的工作在新的模式下运行了。新的生活，也在新的环境中品尝新的滋味，新的风趣。
在项目部，每一天的中午，钱恒生都和项目部的管理人员一起吃饭。像这样常规的日复一日在工地用餐，他已经间隔了十几年。他现在已经不习惯在这空气污浊的小屋里就惨了。所以，他经常端着饭碗，走出门外，站在门口吃饭。他一边吃饭，一边望着工友们吃饭。工友们吃饭的情景，可谓是多是多样。有蹲着的，有坐在一块小红砖上的，也有直接坐在水泥地上的。这些工友，都是一个人出来打工的。在工地里，夫妻工友较多。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有点儿像模像样的。他们中间用两块砖拼在一起，在上面放上一两个菜，一人坐一边，就像在家一样用餐。
钱恒生看见一位男工友，从妻子手里接来几块钱，走到小店里，买了一瓶啤酒，回到原地，坐在一块纸盒上，用筷子将瓶盖撬开，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握着啤酒瓶颈部，举起来，嘴对着啤酒瓶口，仿佛像军队的司号员，吹号似的，头仰着老高老高的，只看见喉结，一会儿往上提一下，一会儿往上提一下，不一会，将一瓶啤酒喝去了一大半。这位工友的妻子，用筷子，夹了一段香肠，放进男工友的饭盒里，嘴里不知嘟嘟龙龙说些什么。有可能是说，喝慢点，吃点菜。钱恒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有些羡慕这样的夫妻恩爱生活。夫妻生活，感情很重要。只要夫妻恩爱，感觉生活是幸福的，辛苦一点又算什么呢？
项目部的生活，加深了钱恒生对工友的感情。同时，工友们仿佛也对钱恒生增加了信赖。这种诚信的感情基础，是一切工作开展的基石。一个团队，在困难的时候，依靠什么？靠的是团队成员对领队人的信赖，信任他一定能够带领团队的队员们取得跟大的利益。让他们看到希望，他们才能够鼓舞起战胜困难的勇气。
时间使钱恒生赢得了空间。钱恒生的公司又有了活力和朝气。
有一天晚上，钱恒生下班回到家里。妻子贾丽萍做了一桌子菜，桌上还放着一瓶高档红酒。桌子的两边，各放一只高脚玻璃酒杯。钱恒生看了之后心想，妻子也许是考虑到我这一段时间，工作很辛苦，特意准备些好酒好菜犒劳我。要不然，就是我前几天将在工地里看见许多所见所闻，唠唠叨叨讲给贾丽萍听，使她有所感悟，感悟后又有所行动。看来，说教在潜移默化中发挥了作用。钱恒生有些感动，激动地走上前去，就要亲吻贾丽萍。没有想到，贾丽萍反应很冷淡，轻轻地推开钱恒生，请他在对面坐下。贾丽萍这一阶段的反常举动，使钱恒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静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地注视着贾丽萍，就像等待着法官审判的被告，一脸的期望，满脑的期待。
贾丽萍轻盈地走到钱恒生的身旁，将红酒瓶子的瓶盖打开，给钱恒生的酒杯倒了半杯，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给自己的杯子也倒了半杯红酒。贾丽萍面无表情，就想和一个陌生人在说话一样：“恒生，谢谢你。干杯。”
钱恒生感到有点儿毛骨悚然，预感到将有大祸临头。但是，多年的商场磨练，使钱恒生也有些临危不乱，处险不慌的心里素质。钱恒生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没有马上就喝，也没有将酒杯放下，而是轻轻地摇动酒杯的红酒，使红酒顺着酒杯壁流动，稍有一点旋转的样子。
贾丽萍望着钱恒生摇动酒杯的样子，现行将酒杯举到唇边，稍稍地抿了一小口。然后又向钱恒生示意了一下，将酒杯放到桌面上说：“干杯啊，恒生。”
“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啊。你这种气氛，搞得我挺压抑的。外面的白云，飘逸在天空。没有天就要塌下来的征兆。”钱恒生一边说着，一边抿了一口酒。
贾丽萍平静地说：“恒生，我怀孕了。但是，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是一个西北大汉的。他强奸了我，使我意外地怀上了孕。这个西北大汉，救了我的命。然而，他却又侮辱了我，使我没脸做人。我恨他。但是，我又感谢他，是他救了我，又是他，让我有了做母亲的机会。我没有脸面和你共同生活了，我也没有勇气和你继续生活下去，我要和你离婚。”贾丽萍一口气将话说完，就仿佛孩子一下子哇哇落地，忽然感到轻松了许多，又好像卡在喉咙里的异物，一下子吐了出来，立即感觉到顺畅了许多。
钱恒生的脸，刷地红了起来，慢慢地变成紫红色，不一会儿，又变得煞白。钱恒生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好像发怒的狮子，搏斗中的老虎，怒气冲天。如不是十几年商场磨练的城府，几十年的文化修养，钱恒生准会不理智地与贾丽萍发生一场空前规模的世界大战。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望着面前这原本善良的女人，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她，贾丽萍，为我钱恒生谋划好一些事情，再提出分手这件事情，还算不枉夫妻一场。
贾丽萍想要说说在那次旅游期间发生的那件事情的过程，解释那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是她的过错。钱恒生想，这样的解释，现在还有意义吗？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现在最有意义的事，是如何安排好这个豁然变得非常陌生的孕妇生活，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必定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不是她的错，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只是她把这次无辜的受害，当成命运的恩赐，使钱恒生百思不得其解。她那渴望做母亲的愿望，已经让她模糊了基本的是非界限，模糊了犯罪与情欲的界限，她不仅仅是混淆了泄欲与爱情，而且是玷污，亵渎了爱情的圣洁，她把那最原始的性冲动，无知地膜拜为最神圣的爱情。是什么让她丧失了做人的最基本理智？是那做母亲的渴望吗？还是那因为精神的空虚激起她对生活充实的需求。怪，只怪人在命运面前是多么的渺小，无助。人，就像一个玩物，受到命运的肆意摆布和任意捉弄。抗争？在如此文明的今天，我钱恒生又怎能狠心地让她去做烈女呢？更何况，她自己也不会去做烈女。刚才，她还说，庆幸自己将要做母亲的幸运呢。我只有向她祝福，才是最为理智的选择。
嗨，事业刚刚捋顺，后院就起火了。真想不到。钱恒生纳闷地一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十二章草率的行为，引发出不幸的后果
钱恒生这一段时间，经常心不在焉，心神不定。钱恒生和贾丽萍一起从民政局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贾丽萍一再嘱咐钱恒生，在最近一段时间内，你不要开车上下班。这最后一句暖心窝的话，钱恒生是刻骨铭心地记到心里去了。打那以后，钱恒生都是步行上下班。
在这一段时间内，钱恒生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这一件事，自己的天分并不低，情商也还讲的过去，既然能打理好一个公司，也曾将一个小小的项目部发展成为稍有规模的公司，怎么就管不住一个女人的心呢？公司的管理，特别是项目工程的经营管理，就像管理一个小小的社会一样。施工前期的劳动力组织，施工过程中员工的质量安全意识的培养和引导，施工间隙员工的生活住宿的安排，包括健康的娱乐文化的导向，更重要的是，所有这些工作的润滑剂，资金的调度，资金流的流量与速度的把握，我都是管理得有条不紊。我工作不马虎，处理事情也从不草率行使。我也从不过于迂腐和书生气，更不能情绪化管理，义气用事。对每一件事情，我都认真拿捏，都会根据每个具体事务的办事人的个人素质，以及施工过程的具体背景，因势利导。妻子，我更是比工作用心，我用我所有的爱，去呵护，去珍重，去融通，我认为高枕无忧的事情，怎么就搞的这样狼狈不堪呢？我做错了什么？怎么就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呢？上苍啊，你回答我，问题出现在那里？我到底是错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钱恒生望着深邃的蓝天，怎么也找到答案。仰头望去，只看一朵朵白云，或如蘑菇状地重叠在一起，隆成气势磅礴的崇山峻岭，或如硕大棉花堆，像被淘气小屁孩撒落一天，东一块，西一块，它们悠闲，飘逸在蔚蓝的空间，里面可藏有解答神秘奥妙的天书？还是有解答生活秘密的锦囊？如是真有此说，钱恒生无论如何也要借个天梯，登上去看看，无论白云有多深，有多远，他也要寻觅一遍。
走到了工地，结束了一路的幻想。工地的每一天工作，都是既繁杂，又棘手，当然也有程序化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一时也不可能闲着。这也许就是市场经济的魅力所在，力者做力者的事情，智者做智者的事情，经济的杠杆就这样，撬动着所有可以撬动的障碍物，让汩汩的源泉喷涌而出，唯有源泉活水来的局面就是这样展开的。
钱恒生到了工地，就像一台装上了马达的机器，工人的需求就是那马达的原动力，木工班和钢筋工班组挣着抢用塔吊。木工需要吊运已经制作好的模板。否则，作业面的工人，就要停工待料。钢筋工已经将制作成型的钢筋堆放整齐，就等待着穿上钢丝绳索起吊。作业面上班组长的对讲机，不断地呼叫，催要。司索工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拿着小红旗指挥着。他不能慌，一慌就乱。他必须按照项目调度会议上的安排，有秩序，按程序地指挥吊装。
钢筋班的小老板找施工员告状，当然告不通。于是他喘吁吁地跑到办公室，找钱恒生诉苦：“钱总，这样干，太窝工了。这样干，我们吃西北风啊，吃西北风，还要等它刮来才行哎。”
钱恒生天天在工地，现场的情况，基本上也是了如指掌，只要按部就班，谁也不会耽误。但是，无论谁，只要来到项目部办公室诉苦，他都得好言安抚。他们坐到一起，聊聊工作，聊聊家长里短，心情舒畅了，有矛盾，大家都会各让一步，天大的事情，也都没有事情了。半个时辰，钢筋班的小老板，手拿安全帽，笑嘻嘻地走了。
钢筋班的小老板前脚刚走，后脚施工员和材料员就走了进来。施工员王二虎说：“钱总，上面的模板，我想用新的。这样的话，混凝土的成型效果比较好。你看是否请小钱去进几千张。”
钱恒生请材料员小钱将会计钱巧梅叫来。不一会，小钱和钱巧梅一起来到办公室。钱恒生首先问了钱巧梅一些财务上的问题，然后就安排钱巧梅去做其它的事情了。钱恒生请施工员钱二虎拿一套新的图纸给材料员小钱。王二虎走后，钱恒生说：“小钱，你带一套图纸，到建材大市场去，找一家最大的木工板经销商，赊几千张模板。”
钱恒生见小钱面带赧色，就对小钱说：“我们的用量很大，资金周转又这样好，肯定会有经营商和我们合作。你也不要感到为难，我们与建设单位的施工合同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每个月建设单位都按照进度，付已完成工程量的百分之八十资金给我们。现在，距离付款的节点时间，只有十几天了。这样的情况，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这样的付款条件，全市都比较难找，还愁没有人和我们合作？现在，主要是信息不对称，否则，经营商会找上门来的。”
王二虎将图纸抱来，交给了小钱。钱恒生将小车鈅匙撂给了小钱，说：“开我车子去。开慢点。”
小钱的驾照拿到手还不到几个月的时光，只要一看见小车，他心里就直痒痒，怎想开着兜几圈。钱恒生将停在工地一二个月没有开动的小车交给小钱，这下把小钱心里乐开了花。他一溜烟，驶向了建材大市场。傍晚时分，果不出钱恒生所料，材料员小钱酒醉熏熏地带了几辆卡车的模板，驶进了工地。施工员王二虎夸讲小钱说：“小钱，现在有进步，长本事啦。”小钱笑嘻嘻地说：“不能光长岁数，不长本事啊。”王二虎清点完数量，在进料单上签了字。
钱恒生望着工地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心里倍感欣慰。
一天上午，钱恒生正在工地和施工员、技术员一起，研究图纸上的一些规范和强制性标准的界定。既然有争议，肯定就有模糊不清的地方。有些问题，只要一经讨论，复返探讨，争论，事情就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界定分明了。恰在这时，贾丽萍打来电话。电话那头，她是有气无力地说：“恒生，我得了急性阑尾炎，马上就要开刀。林寒香、王小妹、朱丽华，她们都在这里。但是，我还想请你来。”
钱恒生马上安慰说：“急性阑尾炎，是小手术，不要怕，我现在就过来。马上就到，马上就到。”钱恒生已经与贾丽萍离婚几个月了。但是，危难中，贾丽萍仍然能想到钱恒生，钱恒生心中还是感激不尽的。可见，他们老夫老妻，彼此的感情，在心灵的最深处还保留在最珍贵的部位。就像压箱底的传家宝，无论多少年，这压箱底的东西，都是放在最重要的地方。
藕断丝连，难割难舍。钱恒生草草地安排了一下工作，就心急火燎地向贾丽萍所说的医院疾驶。
贾丽萍躺在推向手术室的活动床上，看见钱恒生心急如焚的样子，她伸出纤弱的手，紧紧地握住钱恒生的手，无言以对，只是一行泪珠，从眼角流下。是啊，这时候，语言显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钱恒生默默地目送贾丽萍进入手术室。
贾丽萍住在医院的这一段时间，钱恒生一直陪伴在左右，寸步不离。一半是贾丽萍生病时娇态缠绵的诉求，一半是钱恒生认为贾丽萍确实需要人照顾。请护理来照顾贾丽萍，钱恒生根本就不放心。他们必定相依为命几十年了。贾丽萍的饮食习惯，钱恒生是了如指掌的。钱恒生搀扶贾丽萍在走廊上行走，慢慢做健康恢复的运动。陪伴中，钱恒生经常讲一些贾丽萍最爱听的话题和新闻，给她听，使得贾丽萍渐渐地沉醉于幸福的修养恢复之中，竞想在医院多休养一段时间，让钱恒生再多些时间陪陪她。有一次，钱恒生下去买水果，贾丽萍将她的真实想法告诉了她的主治医生。这位主治医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走了。
一天，钱恒生正在陪伴贾丽萍在医院楼下的花园散步。项目上的施工员王二虎打来电话，说项目部和职工食堂急需要一笔生活费。钱恒生心想，再过几天，建设单位就要支付工程款了。所以，他也没有认真思考，就随便说一句：“这样的小事，还要打电话来烦我，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有事啊。二虎啊，你自己看着办吧。”
时间过得真快，这天，贾丽萍的主治医生催促贾丽萍办出院手续。说他已经尽力所为了，今天该出院了。
钱恒生帮贾丽萍办完出院手续，拎了大大小小的一些东西，刚走出医院大门，两个警察走到钱恒生跟前，问钱恒生：“你叫钱恒生吗？”钱恒生莫名其妙，说：“是啊，我叫钱恒生。”
这两位警察的一位，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出示了一下，说：“你被捕了。”另一位警察一下子夹住他的胳臂，说：“老实点，我们给你面子。否则，我们就将你铐起来。”
贾丽萍拉住警察的胳臂，大声地说：“你们搞错了吧。”
警察严肃地说：“没你的事，一边去，请不要妨碍公务。”说着，将钱恒生推到警车里。
贾丽萍看着渐渐远去警车，这时她才感觉到，钱恒生在自己的心中是多么的重要。但是，一切都晚了。失去的东西，掂量以后，才感觉到他是否真的重要。
女人的眼泪最多。但是，每一次滴落，都是思想情感的真实表白，都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善良与温柔，永远是女性最美的人格外化。
第十三章修养是人生的必不可少的准备
钱恒生坐到警车里，一位警察拿出手铐，将他双手铐住。这时，钱恒生才感到问题十分严重。但是，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呢？他深到莫名其妙，自己从不逃税，事事谨慎入微，遵纪守法，怎么就被带上警车呢？
钱恒生被带进工地附近的派出所，锁在审讯室的座椅上。钱恒生全身不停地哆嗦。虽然，他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一定是弄错了，自己一向奉公守法，又没有涉嫌任何瓜田李下的事情，即使有人想把一些事情赖到自己，都没有这种可能性。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要是有事，上帝也不会原谅那些无事生非的坏人。
钱恒生越是自我安慰，内心世界就越感到畏惧，胆怯，恐慌。空荡荡的一间房子里，孤零零地中间一个座椅，对面雪白的墙上，几个红红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在钱恒生脑子一片空白，两眼在寂静的房间四壁上，漫无目标地乱望的时候，就听铁门“咣当”一声，吓得使钱恒生心里砰砰乱跳，不由自主地腾地想站起来，无奈整个下半身体都锁在座椅上，使他动弹不得。他战战兢兢地望着走进来的两位警察，六神无主地像待宰的羊羔，只有抖颤的份儿。
“你叫钱恒生吗？”坐在中间位置的一个警察问道。
钱恒生忘了不知有多少年别人这样直呼其名了，愣了半晌，才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说：“是，我叫钱恒生。”
“桂香花园工程项目是你们总承包的吗？”
“是，我们东盛建安公司一至十六号，共十六栋楼。”
“你们公司从亨泰建材商贸公司赊购价值三十几万模板，是事实吗？”
“是事实。”
“工地的职工食堂和项目部的食堂没有生活费，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们把赊来的模板，又倒卖给佳兴建安公司，是事实吗？”
“根本没有这回事。”
询问的警察将桌子一拍，严肃滴说：“钱恒生，你要老实点。看见墙上的字了吗？你要老实坦白。否则，我们将对你从严处理。你要是将事情老老实实说明清楚了，我们会根据你陈述的事实，酌情从轻处理。钱恒生，我提醒你，有没有人电话请示过你啊？说职工食堂和项目部的食堂没有生活费啦。”
“有。但是，我没有安排他们拿赊来的模板，倒卖给其他单位。”
“钱恒生，你还不老实。你敢保证，你没有授意吗？你没有暗示他们做什么？”
“是，他们领会错了意思。”
“这么说，你确实是暗示他们去做你想要他们做的事情了，对吗？现在你只要说，是。还是，不是。”
钱恒生给那位审讯的警察问得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急得是火烧火燎的，毫无办法，一下子耐不住性子，他竟然呵斥警察：“你们想怎么臆断，就怎么臆断吧。反正我现在是你们的阶下囚了，任由你们宰割吧。该管的事情，你们不去管。卖淫嫖娼，满大街都是，你们怎么不去管？制假贩假，充塞着每个大街小巷，毒害人民，危害社会，你们为什么不去抓？贪污腐败，把社会闹得乌烟瘴气，你们为何又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是谁允许你们拿我们纳税人的俸禄，却在我们纳税人面前吆五喝六，拍桌子弄板凳来恐吓我们。谁给的你们权利，让你们胆大妄为，整天拿我们平民百姓开涮。”
审讯钱恒生的警察心平气和地说：“钱恒生，你要老实一点。现在，是你要老实坦白交待清楚你的问题。你不要一面拿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装腔作势，一面摇着你的钱袋子，显摆你财大气粗。你这一套，妄想在人民警察面前蒙混过关。”
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以情绪化的行为和言语，处理自己面临的一切问题。特别是在人生的关键节点上，言语不慎，是会给自己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白白断送掉自己的美好前程。人，做一个个体，放在人烟浩瀚的社会里，放进苍茫无垠的大自然，实在是太渺小了，仅只是沧海一粟。要想遇事逢凶化吉，只有用自己善良和智慧的双桨，驾驭人生的小舟，乘风破浪，达到人生的彼岸。
经过复杂的法院审判程序，最终裁定钱恒生商业诈骗事实成立，因其数额巨大，依法判处钱恒生服刑三年。
当威严的法官庄重地宣读审判词的时候，钱恒生这时才真正感到，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不，他豁然意识到，这种感觉是错误的。这次蒙受如此大难，这都是我钱恒生自己的错。是我钱恒生自己的一时激动，丧失了理智，是我自己的一时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幼稚，天真地认为事实会说话。事实，它不会说话，它真真切切地摆在那里，需要我来陈说，需要我冷静，理性，智慧地讲述。但是，我丧失了解说事实的机会，给不愿意承担责任的小人钻了空子，我钱恒生自己把尊贵之躯，当成了别人的垫被。
当法警将冰冷的手铐铐上了钱恒生双手的时候，钱恒生这才感觉到，他自己的生活进入了一场新的噩梦。在这以前，他曾不相信，一切都只是走一个过程，律师澄清事实是确实需要一个调查取证的过程，法院巨大的天平标志，会给他一个公正公正的审判结果。因为，这当今的社会，有许多混乱的现象，有些比他这点芝麻大的小事严重得多，那些人草菅人命的食品兜售，都能够逍遥法外，而他这次仅仅是经营过程中的小小技巧失误，事情又怎能会有律师讲的那样严重呢？那只是律师多要几个律师费用的托词罢了。现在，法警把他像狗一样，一会提溜过来，一会推搡过去，他才仰天长叹，后悔莫及。那时，在警察做询问笔录的时候，我怎么那样犯浑呢？我为什么就不能耐着性子，放下臭架子，耐心细致地讲清事情的原委，至少现在走进监狱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的人。现在讲什么都已经晚了。他这时真正感觉到那曾经一文不值的尊严，是多么的重要。做人，就应保有尊严。做有尊严的人，就应该保有人格的基本魅力，处处受人尊敬，是多么的令人羡慕啊。现在，这一切荡然无存了。钱恒生这时才真正意识到，有钱不是最重要的，要知道用钱培养自己，深造自己，才是最重要。修养，是人生的必不可少的准备。
第十四章狱中遇亲人
钱恒生有两个法警加上了警车，呜呜的警笛像一只无形的手，将钱恒生所有的梦想，撕个粉碎。警车放慢了速度，不远处一座高高的围墙遮住了所有的视线，宽大的铁门上，用白色的黑体字写着大大的大明监狱，警车开进渐渐开打的大铁门。钱恒生就像被人卖出的小动物，经过一个个交接手续，被送进了号房。
情绪低沉的钱恒生走到狱警指定的床位，刚坐下。迎面走来胖胖的家伙，个自略高，圆圆的光头，满脸横肉，浓黑的眉毛堆在眼睛上面，看上去，满脸杀气。
钱恒生马上站起来。“呯”地一声，钱恒生的头，碰到了上床的床沿，已成剧烈的疼痛，引得钱恒生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头部后脑勺的疼痛部位。恰在这时，那个胖家伙上来就是一拳，迎面向钱恒生劈来。钱恒生在建筑工地摔打多年，久经沙场，连续三个太极云手，化解了那个胖子的偷袭。钱恒生也不示弱，并没有住手，连续三个直拳，两个左右勾拳，都没有击中那个胖子，就在那个胖子稍稍得意的时候，钱恒生一个下勾拳，击中那个胖子的下巴，那个胖子一个踉跄，想往后退，没想到脚尖被钱恒生死死踩住，“啪”的一声，像一个柱子一样，倒在地上，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两拳一抱，说声：“大哥，对不起。我是有眼无珠，我不是人。”
钱恒生没等他说完，就向那胖子摆摆，然后又挥了挥手，让他回去，意思是，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计较的。钱恒生有气无力地坐在床沿上，傻傻地呆望，眼睛一点儿神色都没有，看样子他在向前看，其实他只是在发愣。这里空间的潮湿，汗臭，霉味，这眼前的一切，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像是一个梦幻，他还不相信，他真的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想，应该是梦幻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缓过神来。看见对面床沿上，也坐着一位肚大腰圆的大胖墩，圆圆的脸，肥厚的下颏下朵囊着许多脂肪。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两个鼻孔，还用卫生纸塞着，露出的部分全是血红的颜色。钱恒生原本就是一位心地善良的人，看见对面这位大胖墩如此狼狈的模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在这种环境下，出现这种状况，钱恒生心中也大致也猜出个七八分来。在这个鬼地方，的确它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在这样的环境下，下会表现得淋漓至尽。
钱恒生主动搭讪，他望着这位大胖墩说：“嗨，你是中了什么六合彩进来的？”
“他们说我贪污受贿。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放有十万块钱私房钱。嗐，我是给哥们害惨了。不收吧，他们说我太见外了，不是哥们。现在，我是满身是嘴也讲不清啊。你呢？”
那位大胖墩，大约有五十来岁，皮肤白皙皙的，面相也生得眉清目秀，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看样子是个靠脑袋吃饭的人。
“我吗？他们说我是个诈骗犯。我叫钱恒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钱恒福。我们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你是按辈分起名字的吗？”
“当然。我的祖籍是大明湖钱大郢的。”
“我也是啊。”
“是啊。不是五百年噢，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我听家乡人说过，和你是同名同姓，从小到大都不曾回家省亲。现在官做大了，连家乡的人都不认了。”
“老哥，你可能不能理解。现在找人，就是表叔啊大爷，都需要这个。”钱恒福用拇指与食指来回磨了几下，又说：“要不然，人家说你不尊重他。不单是事情办不成，就是朋友最后都没得做。家乡人呢？收钱，人家说你认钱不认人。有时收了钱，事情没办成，那事情可就大了。难啊。”
“老哥，身手不错嘛。和老父亲学的吧？祖传秘籍，这么多年了，事业做得那么大，功夫也一点也没丢嚒。”
“现在建筑这个行当不好干啊。乌龟王八贼，什么人都能遇见。就说这个检查那个检查那些乌龟王八蛋吧，他们吃大爷的，喝大爷的，拿大爷的，最后还要吓唬大爷。你呢，还要点头哈腰，反复的赔不是。不这样不行啊。还有呢，那些小混混，今天送一点茶叶来，价格要比市场上贵好几倍。说是老哥你吃香的喝辣的，怎得给一点水给我们小哥喝喝吧？这还不算，还有更过分的。地方那些地痞流氓，要挖土方，要送黄沙，要送石子，开口就不让你还价。有时，不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环境，来点这个，换换重口味，温文尔雅是不行的。”说到这里，钱恒生示意一下握紧的拳头。
钱恒生用手招招在房间的所有人，说“各位兄弟，我们都是中了六合彩才来到这里。常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得罪的地方，请各位谅解。以后还要请给位多多关照。还有，这是我老弟。”钱恒生指指钱恒福说：“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今后再有和他过不去的，就是和我钱恒生过不去。我们是前生无仇，后世无怨，我们大家来到这里，是几百年修来的福份，请各位珍重。”
在一次劳动间隙的休息时间，钱恒生和钱恒福肩挨着肩，坐在一个小土坡上。钱恒福霍然眼睛饱盈泪水，激动地对钱恒生说尽了掏心窝的话：“老哥，在你来我们这里之前，乔小胖是天天拿我开涮。我老婆每月过来探监，带来的东西，除了孝敬那些老爷们，其它的也都孝敬他了。可是，那乔小胖还是仗势欺人，整天是拿修理我来取乐。现在，你老哥来了，这下我可算真正解放了。晚上睡觉也不用提心吊胆了。那时候，我每天一进号房，我的心都是不停地颤抖，整个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你要是再迟一段时间来，我这条小命不搭上去，人也会进了疯人院。老菩萨保佑，安排老哥你来照顾我，今后只要用得上老弟的，老哥你只管说，像是做工程缺一点资金啊，方方面面疏通个关系，只要找到老弟，哪怕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老弟我是在所不辞。
钱恒生拍拍钱恒福的肩膀，同情地望望他，什么也没说。
第十五章遇难关，贾丽萍挺肚出手
一个团队的领路人失联了，这个团队很有可能会立即土崩瓦解。如果，这个团队原有的灵魂还在，大众就会自然而然拥戴新的领袖，向着原有的目标继续前进。
已经被解聘在家的东盛建安公司办公室主任郭文渊，从大明晚报上看见东盛建安公司董事长钱恒生被判刑入狱的报道，顿时意识到原有的团队，如果不尽快形成领导核心，整个项目的管理团队，很快会自然解体，凭借他对企业的感情，凭借他对钱恒生的信任，他觉得他有义务，也有这个能力，尽快稳定队伍，使工程项目各项工作继续前行。他经过深思熟虑，首先应该找前任老板夫人贾丽萍，请她领衔带领大伙一起干。
郭文渊乘坐的士，找到贾丽萍的住处，敲门进去一看，郭文渊傻眼了。贾丽萍挺着个大肚子，走起路来都要一个手拤着腰，一个手捂着肚子，一步一晃，站起坐下，也都要用手支撑着。
贾丽萍看着郭文渊一脸失望的神态，主动热情地问郭文渊：“郭主任，有事只管说。你不要看我拖着个笨重的临月身子，做事，我可是一点儿都不会耽误。你说啥事要我帮忙。”
郭文渊吞吞吐吐说明了来意，没想到贾丽萍将手往沙发的扶手上一拍，你下岗了，都这样仗义为人，我们不管怎么说还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走，现在就到工地去，也许局面还可以扭转。
贾丽萍和郭文渊火速乘坐的士，赶到工地。
工地的大门口，有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近一看，是一位值班老头正倔强地阻拦几个从工地里搬东西出来的人。老人家发苍白，满脸刻着岁月的年轮，嘴角两边堆积一些白沫，只听他还在大声嚷嚷：“你们这没有良心的，落井下石。人家老钱以前对你们是掏心掏肺，现在落难了，你们不帮助他，还明目张胆地抢他的东西，你们的心给狗吃啦。”
“死老头子，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你还这样死心塌地的干嘛？”
“噢，老板娘来了。”值班老头看见贾丽萍，就像看见救星一样，两个胳臂仍然伸得长长的，竭尽全力地拦着那伙拿东西的人。老头说：“这些东西还有用，他们非要拿回他们自己家。”
郭文渊大声说：“师傅们，公司各项工作已经恢复正常程序了。你们的生活费，本周就能发放。”那几位拿东西的人，将东西就地方下，正准备走。值班老头要他们将东西送回原地。
贾丽萍和郭文渊走进项目部的办公室，只有钱巧梅和几个年轻人。钱巧梅看见贾丽萍，亲热地跑上前去，将贾丽萍搀扶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拉拉家长里短，然后又诉诉工地已经处于停工，人员纷纷自动脱岗的窘境。现在，坚守岗位的都是些至亲好友，更为严重的是，现在是资金告枯，连生活费都拿不出来。
贾丽萍和郭文渊立即召开项目部全体管理人员会议，年轻人思路敏捷，构思大胆，大家提出了许多好的建议。特别是材料员小钱，提出一些较为成熟的材料供应措施，以期保障施工材料的供应。
贾丽萍安排郭文渊电话联系王二虎，要求他必须马上回到工作来。同时，向外发布信息，高薪招聘工程技术人，充实管理队伍。经过一周的艰苦卓绝的努力，项目施工基本恢复正常运营。
一天星期日的上午，郭文渊和小钱一起，接贾丽萍来到大明监狱，探望正在监狱里劳动的钱恒生。钱恒生看见前妻挺着肚子，来到监狱看望他，感到很是诧异。他报告队长，说是企业的员工来监狱探望他。钱恒生得到了队长的同意，他三步并两步地跑走到贾丽萍等三人的身旁。虽然身旁站着狱警和郭文渊等，他只是望着贾丽萍，激动得手足无措，最后还是将脏兮兮的手，放在裤子的屁股上，擦了又擦，才伸出手去握贾丽萍早已伸得很久很久的手，双眼饱噙着泪水。双眼贪婪地望着那脉脉含情的双眼，长满血泡的双手紧握着柔软纤弱的双手，仿佛时间和空间都滞留在这一定格的瞬间。在他们各自的脑海里，都蒙太奇地放映着所有曾经幸福生活的故事，各自都庆幸，他们都曾经善意，冷静，理智地处理他们生活中最不愉快的那件事，才会拥有后来生活中发生剧变的激励人心的故事，才会在彼此最困难的时候，首先想到对方，认为彼此是他们在这世界上最为值得信赖的人。善良的种子，一定会在善良的土壤上，开出最为绚丽的花朵，结出最最善良的累累硕果。人，生活中最牢靠的根基，就是奠基善良，遇事积善，厚德载物。施善，佛佑会通过你周边的人脉激励你，呵护你。在钱恒生的心里仿佛感到，是佛祖委派贾丽萍来慰藉自己，他感到如释重负，好像又看见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徐徐升起，新的时光一定会使一切焕然一新，新的面貌又将冉冉焕发。他激动，犹如在泰山观看日出的心情，澎湃，激荡，难以压抑的情怀，全部写在脸上。这些，贾丽萍都能全部读懂吗？从钱恒生黝黑的脸上，从钱恒生深邃的眼眸。
就像从梦中醒来，钱恒生在贾丽萍的一再示意下，这才看见郭文渊和小钱。郭文渊将他从晚报上看见钱总这事引发的担忧，介绍了贾丽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一直说到今日探监。
钱恒生一手握着郭文渊的手，一手压在郭文渊的肩上，感激地说：“郭主任，谢谢你在我危难中伸出援助之手，足见你对企业的忠心，足见你我的兄弟友谊情深似海。你卓越的工作，企业不会忘记你的，我钱恒生也会感激你一辈子。好好照顾好你嫂子。”这最后一句话，使郭文渊感到，钱恒生现在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他的兄弟了。
劳动歇息的时候，钱恒福跑了过来。钱恒生吞吞吐吐地介绍说：“这，这，这是你嫂子。”说着的时候，脸上好像闪过一阵红晕。
钱恒福笑嘻嘻地说：“嫂子好，小叔子钱恒福。”
贾丽萍满脸疑惑，心想，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位钱恒福啊？恰在这时，狱警带来一位窈窕淑女，脸上没有丝毫的涂脂抹粉，也没有画眉润口红，端庄，典雅，白皙圆润，落落大方，犹如是霍然从清澈的池塘里呼呼长出的芙蓉，轻盈地向他们走来。钱恒福看见了，笑嘻嘻地说：“嫂子，真巧，你弟媳妇也来了。我们一家人，今天大团圆啦。”说着，跑过去，在马晓蓉的脸上吻了一下。
狱警大声说：“钱恒福，严肃点。”“是，领导，严肃点。”钱恒福大声应道。
马晓蓉笑着说：“领导批评了吧。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老不正经。”钱恒福拉着马晓蓉的手，走到贾丽萍跟前说：“嫂子，这是弟媳妇马晓蓉。”钱恒福望着马晓蓉说：“晓蓉，快叫嫂子。要不是大哥，我这条命可就丢在这监狱了。大嫂、大哥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可要知恩图报。”
马晓蓉用细嫰的小手。拍拍钱恒福的肉嘟嘟的脸，说：“这一段时间，没有跌跤么？”
“有大哥在这里面搀扶我，我再也不会跌跤了。”
“这样说，我可就放心了。恒福，你放心，我会像对待亲姐姐一样，和丽萍姐相处。”
钱恒福像是在吻马晓蓉一样，在马晓蓉的耳朵旁说上几句悄悄话。“鬼东西，原来你是这样淮啊。”马晓蓉故意假装撒娇的说。
狱警又大声地说：“在这样，我就立即停止你们探访。”
钱恒福站的笔溜似直，大声说：“领导，下次再也不敢了。”
钱恒生他们在一起会谈了一个时辰之后，钱恒生征得狱警同意，从狱警那里借来了纸笔，写了一份委托，交给了贾丽萍。全权委托贾丽萍代为管理工程全部事宜。
钱恒福对贾丽萍说：“嫂子，有事找马晓蓉。她会像我对待大哥一样，竭尽所能。家里人，不要客气。”
贾丽萍和马晓蓉他们走后，钱恒生问钱恒福，和马晓蓉说了些什么。钱恒福小声地说：“大哥，我知道，做工程最缺的就是钱。你都这样了，银行不可能融资给大嫂。建设单位如果资金不能及时到位，你叫大嫂怎么办？没有钱，你写那个委托管屁用啊。所以啊，我和马晓蓉预授一个锦囊。关键的时候，用得着。”
钱恒生用拳头在钱恒福的胸前捶了一下。打趣地说了声：“你够坏的。”
第十六章巾帼不让须眉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人物能够控制的。他们只洪流中的一颗细小的沙粒，只能顺势而为，不能逆流而动。
贾丽萍和郭文渊在与建设单位的领导多次的认真交流过后，等到了建设单位的领导认可。特别是建筑工地的各项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令建设单位的领导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天有不测风云，房地产行业，持续风靡，泡沫风险引发了国家的政策调控。国家政策，一贯是老百姓消费的风向标，市民持币观望，房屋滞销，房地产企业立马失去了资金源头，资金流枯竭，也有的出现了断流。诚信是建立财富的基础之上，资金是企业说话的底气，没有了资金的源泉，原有合同，只能是一张空文。桂香花园工程项目的房地产开发商，泰和置业公司董事长万代佑，遥瞻前景，当机立断，作出壮士断腕的慷慨之举，首先诚邀贾丽萍屈膝相谈。
万代佑说：“钱恒生的事情，我深感愧疚。人，有些事情一时处理不当，不但会祸及自己，而且已将危害和自己息息相关的许多朋友，颠倒他们原有的美好生活。这次，我想我是不能一错再错了，我要如实地向你兜出我的家底，何去何从请你决断。我的所有家产和从银行贷出的资金，全部投入在桂香花园工程开发项目上。原计划到三层开盘，资金就可以全部回笼到账。现在，遇上政策调控，所有银行全部断贷，如果盘不活桂香花园工程，我们公司就没有能力履约合同所有条款。我想，你们公司也有可能和我们有类似的情况。现在，在你我面前，我能想到的只有三条路：一条是带上有限的资金，亡命天涯，跑路走人。一条是跳楼谢罪。否则，也会给那些债主逼得寝食难安，生不如死。特别是那些靠出卖体力的工人们，要起账来，更是不择手段，花样百出。即使你挺着肚子，他们也一点不会怜惜你，还有可能变本加厉，叫你是活不成，死不掉。到那时，你我是死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对他们来说，生存才是至高无上的渴求，所有的礼义廉耻，都必须让位于生存，一切同情，理解，换位思考，同舟共济，都是无稽之谈，都酒足饭饱的人饭后说笑。他们认为，那些都是有钱人用来糊弄穷人的假把戏。善良和宽容本身就是富人们的游戏，是那些吃得饱饱的人用来消化的消遣，是那些风流倜傥锦衣人士秀秀口才的花言巧语，这些东西统统与他们无关。还有一条路，这就是第三条路。你理性地运用你们的聪明才智，将你们公司承建的楼房保质保量地完成施工任务，我将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的一半计价，拿住房这个有价实物，支付给你们的工程款。工程盘活了，我活了，我们大家都活了。楼盘成了烂尾楼，我跳楼，你们也举步为艰。”
贾丽萍聚精会神地听着万代佑侃侃而谈。她感到万代佑那那一套歪理邪说，虽然厚颜无耻。但是，不是全部都是假话。如果，不能理性地分析问题，解决问题，那么事情就会演变得越来越复杂。在大明市，是听说过，有人跑路的，有人跳楼的，也有的人，用土话说，叫死猪不怕开水烫，更有人，故意犯罪，跑到监狱里去躲债。
万代佑看着陷入深思的贾丽萍，说：“贾总，你回去考虑考虑。如果你同意，你明天过来，我们签个补充协议。我现在，真的是在拿金钱买空间，买自己的生存空间啊。”
这一天，贾丽萍仿佛感觉到具有一年的时间那么漫长。这时间，是真的在拿秒钟在计算吗？这每一秒钟，贾丽萍仿佛都在受到各方面的煎熬，社会的人伦道德，公司的责任赋予，同事的殷切期望，都在烘托她，考验她。这每一秒，自己都感觉到腹背犹如芒刺穿身，进则举步维艰，退则钱恒生今生今世永远都没有翻身立命的机会。这每一秒，她仿佛都看见有无数双期待的眼睛在注视自己，这是员工的重托，他们把自己的幸福的未来，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我能匆忙做出决策吗？不能。大事，要慎独，要有理性。然后，才能邀请大家充分讨论，集思广益。
贾丽萍回到项目部，马上邀请公司的管理精英，密商万代佑提议的项目经营方案。
有人认为，万代佑阴险狡诈，现在就已经不遵守合同了，等到我们将大楼建设好了，他会履行承诺吗？
贾丽萍说：“聪明才智和欺诈奸邪都是人类的智慧。可是，他们不属于同一类型，而是截然相反的代表，他们一个是理性的化身，一个是邪恶的代理，一个是善良的天使，一个是粗俗的恶魔，一个最终会使事情化险为夷，一个初始可能处处占得便宜。但是，最终必然是弄巧成拙。万代佑聪明过人，我们现在，只能就目前的项目工程现状来做分析。现在停工等待，就是把事情推向死胡同。有一首歌里唱到：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不要将成功建立在虚无缥缈上。真正的奇迹发生，只有靠我们自己。现在，我们只有勒紧裤腰带，撸起袖子向前干。我们只要把合同签订好，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
也有人提出全员逐层推进这样的经营方式。
贾丽萍说：“我们每处理一件事情，都面临着一次选择，每一次选择，又都孕育着风险，而这一次风险太大，一般人没有这个抗风险的能力。我们要因事而定。我们无论做什么事情，对别人有益的，我们就要积极去做。对别人不利的，同时自己也不收益，我们坚决不去做。这是做人的最基本原则。工人师傅们每一天都要有适当的收入来支撑着家庭。你们呢？有一部分按月发薪，还可以勉强度日。也有一部分可以按年计酬。但是，如果真的是一两年都不发工资，你们想过了吗？会是什么结果？工人师傅们不能按月发工资，你们可以换位想一想。这种想法万万不能有。”
有一个人在底下嘀咕：“这世界就是大鱼吃小鱼。开发商没有钱，就来坑我们。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发。哪有那么多假心假意的道德好讲？”
贾丽萍说“人与禽兽的不同之处，就是人有灵魂。灵魂是什么？灵魂有一个内核，就是善良。善良只有一个表象，就是道德。道德不存在假心假意。在这世界上，绝不会有善恶共存，兼容并包。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也决不会存在有人面兽神的神话。善恶，势不两立，这是不容置疑的。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只要把他放在与他个人利益息息相关的熔炉里，立马就会变出原形来。经济利益本身就是个大熔炉，不是所有材料铸造出来的精英，都能经得起私欲的锤炼。现在，我们面临着巨大的困难。越是在这样时候，我们的做人的原则越是不能丢。这一点，请大家务必记住。你们还记得，那位瓦工班壮工王二柱，为了给母亲治病，四处举债的事情吗？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电工班李明荣，在老婆临产的当天才开始羞羞答答想提前借支工资的焦急神态了吗？但是，你们决不忘记架业班吴大有，为了筹集孩子上大学的学费而着急得暗暗流泪的情景了。掠夺这些微薄收入的人，难道我们就一点不感到惭愧？不感到羞耻吗？同志们，心存恶念的人，是不会给周边的人带来福祉的。这些人，人们躲避他，都唯恐不及，又怎能指望他来带领团队做一番事业呢？如果，有个团队，都是这帮心存恶念的人在领头做事，他们能够成就伟大的事业吗？不能，肯定撑不了气候。任何离心离德的团队，都不可能有一番作为的。只有使众人受益，才能众人一心。”
那位嘀嘀咕咕的人，满脸羞红，伸了个舌头，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会计钱巧梅说：“贾总，你讲的这些道理，我们都懂。但是，要完成这个庞大体积的工程，需要的资金可是天文数字啊。我们怎么办？我们公司没有这笔资金准备啊。”
贾丽萍说：“第一步，同志们同意接受万代佑提出的方案。第二步，我们就来研究如何筹集这笔巨额资金。”
会计钱巧梅说：“募集这么一大笔资金，没有什么好方案，只有向银行借贷。请同志们筹款，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加强团队的凝聚力。”
贾丽萍笑着说：“巧梅不愧为财务专家啊。”
第二天，贾丽萍和万代佑签订了拿实物住房支付工程款的补充协议。
第十七章山穷水尽疑无路
桂香花园工程项目的建设单位，因资金链断裂，基本上无法履约的信息，在大明市很快传波得沸沸扬扬。
贾丽萍带着钱巧梅，拿着自己名下的房产证，从银行带了三百多万现金。第一步，首先解决了项目日常开支的资金储备。
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有钱，是项目部管理人员说话的底气，哪怕是钱放在账上，没有将现金发到应发的人员手里。钱，无论放在哪里，它都富有磁性，它本身就赋有一种诱惑力，一种吸引力，一种驱动力，引导人们去劳作，去拼搏，用等价的汗水和心血，去换取应有的所得。在急待解决温饱的人群中，金钱就像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样，魅力无穷。
整个工程项目，就像一辆启动的汽车，到今天，已经完成了从缓慢启动到正常运转的整个过程。贾丽萍还是丝毫不敢松懈，她开始起早贪黑地带领钱巧梅跑银行。她现在需要的是获取支持工程项目运营的巨资。在贾丽萍的安排下，郭文渊配合钱巧梅连天带夜，马不停蹄地将按银行的要求，整理一套又一套完整的资料。这些劳动，几乎都是无用功。银行是嫌贫爱富君子，当你有钱的时候，他是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当你贫寒的时候，他要掂量掂量你是否还的起贷款。因为，他要对人民负责，对储户负责。你越穷你就越是不要痴心妄想，他是不会贷给你的，哪怕是你有巨大的实物资产也不行。贾丽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人在困难的时候，有时怎是抱有幻想。有时，这种幻想还有巨大的魔力，驱使着人像着了魔一样，就是不信邪。
第一天，贾丽萍带领郭文渊、钱巧梅一道，来到一家银行的信贷部。信贷部经理笑脸相迎，热情招待，又是拿烟，又是倒水，翻阅资料，极其认真负责，一会儿讲讲这里的问题，一会儿说说那里的瑕疵。钱巧梅和郭文渊仔仔细细地听，认认真真地记录。贾丽萍端着茶杯，站立，端详着墙上的一排红色大字：客户就是上帝。还有其它的企业文化宣传镜框。信贷部经理说，资料不完善，需要拿回去整改。
第二天，依样画葫芦。第三天，仍然是重复昨天的故事。最后几天，贾丽萍和钱巧梅只是被安排在信贷部的小接待厅里喝茶。一个小姑娘说，经理现在正在开会。如果你们工作很忙，可以先回去。我会电话再约你们。贾丽萍说，我们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想完善这笔贷款工作，没有其他更要紧的事情了。小姑娘客气地说了一声：“贾总，请自便。”就有礼貌地退出小接待室。贾丽萍挺着大肚子，慢慢地在小接待室里度着步。
小接待室装饰得富丽堂皇。粉红色的高级毛料地毯上，绣着几朵硕大的牡丹图案。经常在工地泥泞的黄土上行走的贾丽萍，虽然穿着亮晶晶的皮鞋的脚，仍然不习惯，也许是舍不得在上面走踏。地踏上排放着真皮沙发和红木茶几和台案。过于奢华的繁琐吊顶，更显示和衬托了银行的富有，尊贵。直到保安的师傅们来告知，银行的员工都已下班了，也没有人来接待贾丽萍他们。冷板凳就是明确的信号，再耗，已毫无益处，他们只有回到项目部去。
他们又换了一家银行，往复循环十几天，贾丽萍才感到心灰意冷，觉察到世态炎凉。贾丽萍连连吃了不是闭门羹甚似闭门羹之后，这才想起来，去找马晓蓉商量商量，看看这位曾经的官太太，现在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恰巧，这天马晓蓉过来看望贾丽萍。贾丽萍一看见马晓蓉，满肚子的委屈，一连串的心酸，一下子全化作泪水，稀里哗啦地像夏日的暴雨，大滴大滴地滴落在芙蓉上，清秀的面颊上，挂满了泪珠。一个女人，撑着这样一个烂摊子，谈何容易。马晓蓉又何尚不知道呢？
马晓蓉走进项目部的办事之前，从正在施工的工地转了一圈。她看见工地上各项工作秩序井然，打心坎里敬佩这个挺着大肚子的贾丽萍嫂嫂。这位贾丽萍嫂嫂，真的堪称为巾帼英雄。建筑工地，鱼龙混杂，龙蛇交错，水，深着呢。一般的男子汉，没有个三把抓，也别想在工地里混，更不用说来管理工地，吃这碗大茶饭。现在，她默默地拥抱着这位哭得像个泪人的贾丽萍，让她尽情地发泄一下心中的苦楚，将心中的酸甜苦辣咸全部倾倒干净，好轻轻松松继续挑起这幅重担。马晓蓉双手在贾丽萍的头和背部不停地抚摸，传递着姊妹的情义，关怀，慰藉。渐渐的，贾丽萍停住了哭泣，请马晓蓉坐下。这时，钱巧梅进来给马晓蓉倒了一杯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
马晓蓉说：“老姐姐，你辛苦了。钱恒生会一辈子记住你这样的重情重义。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情？你可要说啊。困难再大，只要众人分解，它就是一个小问题。我想，我们的办法怎会比困难多吧？这样大体量的工程项目，这方方面面的工作，你一个人扛，会被压快的。老妹愿意分担一点，哪怕是尽一点点微力，我的心里也是一种安慰。老姐，好吗？”
贾丽萍看见马晓蓉诚恳地伸出援助之手，心中万份感激。贾丽萍将这十几天来到银行跑贷款的事情，前前后后地叙说了一遍。马晓蓉静静地听着贾丽萍介绍，偶尔插几句话，帮她分析一下情况。
贾丽萍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与万代佑签订的以实物商品房支付工程款的合同，对马晓蓉说：“这个工程，遇到这样的问题，不往前干，后果不堪设想。马妹，你也可能听说过，这样的工程，一旦停下来，肯定会变成烂尾楼工程，几年后就会面临被拆除的危险。开发公司破产，我们公司将会全家荡产。钱恒生前半倍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后半辈子也会四处飘荡，像小鸟一样，四处觅食。往前干，冲破前面的险阻，也许又是一片艳阳天。但是，现在最大的制约瓶颈就是资金。所以，前一段时间，我首要的工作，就是跑贷款。嗨，所有的努力都像过往烟云，没有给我留下一片云，一滴雨。是我努力不够吗？我认为不是，就是我一句话也不说，别人看着我挺着个大肚子在奔波，也该发发慈悲之心吧。没有，一点也没有，他们熟视无睹。是我所做的贷款资料不合格吗？以前的贷款资料都是郭文渊和钱巧梅做的。而且，他们这次格外小心谨慎，认认真真，是历次资料中的上上品。我理解银行的同志，他们对储户负责。这个项目，这种经营模式的确是有风险。凭心而论，这样经营这个项目，是风险模式中最低的一种经营方式。最坏的打算，真真实实的房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呢？只要是投资，都有风险。只是我们要看看，我们投资的利润与投资的风险是否成正比。小妹，在这关键的时候，你可要帮帮我啊。”
马晓蓉笑盈盈地说：“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更何况，这个问题，就是钱的问题，那就更好解决了。我和钱恒福前几年做生意还积攒了一些钱。但是，你可要为我们保密。我们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就是怕有人追查咱们，说咱们的钱来路不明。现在有个地方过滤一下，洗净了，洗白了，对我们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贾丽萍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马晓蓉，内心更揪心了。不借，现在是无路可走。借，她又怕会有更大的风险，会把他们连根带底地全给拔了。一条清澈的河流，一旦汇入一条污浊的浑水，也就再也不会清澈了。它们根本不可能是泾渭分明的。做人，特别是做正直的人，是不能没有底线。钱恒生淌过的浑水，自己再也不可能下脚了。
马晓蓉望着贾丽萍犹犹豫豫的神态，微笑地说：“老姐姐，我们的钱，是干干净净的钱，是合法经营获取的暴利，我现在来悄悄地告诉你，发生在我生长的那个特定环境的时代奇迹。”
第十八章经营矿山的小秘密
一个伟大的时代变迁是无法复制的。生在伟大变革时代的人们，是上帝恩赐的机遇，也是自己对时代的理性分析，机智的把握，更是自己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结果。一个时代的变迁是无法复制的。一个辉煌的人生，同样也无法复制。我们不能脱离当时的时代背景，用当今的眼光，辨别那个年代的是非。钱恒福和马晓蓉就是那个时代造就出来的时代精英。
马晓蓉绘声绘色地介绍她那个特定生长环境的丰富多彩的故事。马晓蓉高中毕业后，在父亲的亲自安排下，顶替了母亲的工作，成为银行的一名工作人员。什么叫顶替呢？就是父母亲退休以后，可以安排子女在父母亲的原单位工作。工作几年后，由于马晓蓉勤奋好学，很快在工作岗位上成了业务骨干。在取得夜大财经专业的本科毕业后，马晓蓉就被任命为信贷部经理。
一天早晨，马晓蓉刚到办公室，程天玉主任，现在都尊称为行长，亲自到办公室，通知马晓蓉，说是县委王书记要来检查工作，要马晓蓉认真准备发言笔记。
上午，县委王书记来到行里，没有到各部门视察，而是由程天玉主任直接引到会议室，听了他一上午的口若悬河的汇报。中午，程天玉主任殷勤地招待了王书记等前来视察的领导。酒席间，王书记的秘书钱恒福听程天玉主任介绍，年轻有为的信贷部主任马晓蓉为了钻研业务，不但至今未婚，而且至今连一个男朋友都没有，引得尚未婚娶的钱恒福秘书连续敬了马晓蓉两个酒。机灵的程天玉马上就看出了这里面的天机，经过他的穿针引线，风流倜傥的钱恒福和如花似玉的马晓蓉结成了夫妻。
钱恒福很有经济头脑，社会资源和社会人脉又非常广泛，通达，信息畅通的钱恒福，又有马晓蓉的鼎力支持，犹如春草遇甘露，又像小树邂逅多雨的春天，茁壮茁壮就成长起来了，还愁什么不能成绿茵的呢？钱恒福赚得最嗨的是捣腾矿山，赚钱的速度，吓得使马晓蓉直冒冷汗。钱恒福内心世界坦坦荡荡，他常说，有钱大家赚，才赚得安稳。有饭大家吃，才吃得进去，消化得顺畅。才不至于噎着，咽也咽不下。吐，又舍不得。那才难受呢。钱恒福做事可谨慎着呢，他了解什么是国家政策允许，什么事情是默许，什么事情是严禁。跨越红线的事情，即使是别人生拉硬劝，软磨硬泡，钱恒福也不敢越雷池一步。钱恒福腰鼓钵满后，并不到处显摆。他仍然是循规蹈矩，夹着尾巴做人。
贾丽萍听完马晓蓉的故事，心里踏实了许多。
马晓蓉说：“恒福鬼得很，他早有预谋。就是这些脑动（劳动）所得的钱，他从来不往银行里面存储。他常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马晓蓉叹了一口气，又说：“去年，他因受贿，被判了刑。在审查期间，我都愁死了。饭，吃不香。觉，睡不着。姐，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判刑以后，我反而觉得踏实了。我害怕被拔出萝卜带出泥，连我辛辛苦苦的老根底也都给端了。”
马晓蓉看了一下默不作声的贾丽萍说：“姐，这下可以放心了吧。这些钱，虽然神神秘秘地隐藏着。可也不是臭不可闻啊。用了，也不会脏了你的手。”
贾丽萍说：“老妹，我这不是担心吗？万一有个闪失，我又怎能对得起你们呢？”
“恒福说，他的命是老哥救的。要是没有老哥伸手呵护，他是有那个钱是在，可花那个钱的人，不是我。那一次探监，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一天。恒福说，我老哥做工程，可能手头紧。你要经常去看看，自家兄弟，该出手就出手。这个鬼东西，第一次告诉我，钱放在什么地方。”
贾丽萍听到这里，心怀一种感激的心情，站了起来，深情地拥抱一下马晓蓉，说：“老妹，你这可是救了我一命啦。我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老妹，你可要原谅我。自从老钱信口开河，吃了官司。我就处处小心谨慎，事事如履薄冰。人，这一辈子，路，想走正，可不容易啊。稍不留神，就被诱惑拉下水里了。有的人，含辛茹苦，辛苦了一辈子，拼搏了一辈子，到老，一个恶念，一闪，没有把握住，栽倒了。永保善良，胸怀理想，遇事理性思维，才能踏过生活中一道道坎坷路，才能天天向上。你我身边都有一面镜子，我们可不能重蹈覆辙。生活教育我，我不得不这样。”
马晓蓉拥抱着贾丽萍，将她慢慢地搀扶坐下，说：“老姐姐，你慢着。肚里的孩子，可是你的命根子啊。”
贾丽萍望望肚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幸福美满地笑了。笑得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安详，那样的心满意足。
贾丽萍请钱巧梅进来，说是马晓蓉从亲朋好友那里筹来一笔款子，需要办理手续。钱巧梅听了之后，兴高采烈，走起路来，都一蹦一跳的。
“真是个孩子。”贾丽萍望着钱巧梅的背影，笑嘻嘻地对马晓蓉说。
第十九章履约合同
泰和置业公司的桂香花园开盘销售了。座落在桂香花园西南面的一幢三层欧式风格的大理石外饰面小楼，就是泰和置业公司的桂香花园楼盘售楼部。门前两旁巨大的彩球柱和祝贺开盘彩幅，从三层楼顶一直挂到一层，将售楼部装饰得喜气洋洋。前来购房的人员，将售楼部大门记得严严实实。人群里大部分的人员，相互都认识，只是不说而已。明眼人一看，这里面大部分人就是一群媒子，是泰和置业公司花钱雇来的虚假购房人，壮壮人气，凑凑热闹的。
桂香花园开盘售楼的第一天傍晚，泰和置业公司董事长万代佑，在办公室听取楼盘售楼部经理肖盛开的回报。万代佑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着。因为，万代佑早早就做了评估，现在人们仍然在持币观望。这本身就符合人们的消费心理，买涨，不买跌。肖盛开汇报结束，万代佑勉励他继续努力，请他抓紧回去休息。万代佑告诉肖盛开，这是一场持久战。
肖盛开走后，万代佑拨通贾丽萍的电话，告诉她，请她明天来办公室，办理商品房过户手续。
第二天清晨，和煦的阳光已经从窗户透射到贾丽萍熟睡的床上。柔和的光线，照在贾丽萍的脸上，使熟睡的贾丽萍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独自走在山间小路上。远处和近处的小树丛，特别是小树丛里露出的石头，像是恶兽，又像是藏匿的坏人，她浑身毛骨悚然。但是，孤立无援的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只有勇往直前，她才能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越是往前走，树林越密，茅草越深，周围越是宁谧，寂静。忽然，后面火光冲天，火借风势，迅速燃烧到贾丽萍身后，大火威逼着贾丽萍奋力地往前嫉速快跑。狂风迅驰，贾丽萍跑不过火的速度，大火很快地飞速漫延到贾丽萍的四周，烧到了贾丽萍的身上，她的裤子，上衣，全着火了。她丝毫不敢放慢速度，拼命地往前跑。她一边跑，一边用双手不停地拍打。一巴掌，拍打在床上，使她惊醒了。原来是一场梦。
贾丽萍睁着双眼，想想这梦，也许是良好的预兆。她懒懒地在床上又躺了一会。要不是浑身汗淅淅的，她还想在床上多赖一会。她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走到浴室里，冲了冲澡，穿上衣服，吃过小保姆早已准备好的早饭，走下楼去。
楼下，钱巧梅和郭文渊早已在车旁等候。因为，他们昨天晚上就接到贾丽萍的电话，说是今天上午到泰和置业公司，办理商品房过户手续。
贾丽萍在钱巧梅的搀扶下，走进了万代佑的办公室。万代佑早已安排好工作人员，将相关的材料全部准备的妥妥当当，只等待着贾丽萍审阅签字。
贾丽萍安排郭文渊和钱巧梅，将所有的商品房产权人，全部填写钱恒生的姓名。
万代佑大惑不解，他好心地劝说贾丽萍：“贾总，这个项目，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应该归功于你。他钱恒生不能坐在牢里，没费吹灰之力，就拥有这个资产啊。这样做，对你有失公正。”万代佑望着贾丽萍坚定不移的样子，他苦口婆心地说：“不错。这个工程的合同是他钱恒生签订的。但是，实际履行这个合同的履约人，是你贾丽萍。拿你自己的房产作抵押贷款的奉献人，也是你。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受益人，只有这样做，才算是给你一个合理的交待啊。”
贾丽萍平和地说：“从表面上看，是因为我的努力，才使这个工程项目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但是，万总，你可知道，他钱恒生本身就是一个无形资产。他钱恒生为人善良，厚道，从不亏待别人。自早年跟随他出来打拼的各个工种的小老板，到下面一线的每一个操作工人，他从来不拖欠他们一分钱工资。从操作工人到小老板，和你们这些商场大亨，他都不分贵贱。无论谁有个困难，他都尽力帮忙。所以，他坐牢了。但是，他的整个施工队伍的骨干没有散。这是与他平时的宅心仁厚不无关系。什么叫厚德载物？他落难了，连个值班老头都知道感恩戴德。他们不但不离不弃，还能够呵护他，为他看家护院。我为钱恒生有这样的工友，感到欣慰。工友们都能够这样付出，我的付出这一点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万代佑听了贾丽萍的这一番话，内心世界颇有感慨。他对这位巾帼英雄肃然起敬，情不自禁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绕到桌前，握着贾丽萍的手，说：“钱恒生娶到你，是他前生修来的福份。这个章，我来盖。这个章，我来盖。”
厚厚一沓的合同，双方都盖好了合同章。售楼部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将它们送到房产局，去办理产权证书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厚厚一沓的合同，变成了厚厚一沓的产权证书了。
第二十章锦上添花
很长一段时间，贾丽萍的精神，都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随着工程的竣工，特别是房屋交付给了泰和置业公司以后，贾丽萍才稍稍地感觉到舒展了一口气，巨大的精神压力仿佛卸下了许多许多。当她接到钱巧梅和郭文渊送来商品房产权证书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置身在梦中的感觉，她不相信自己有这样大的胆识，这样大的勇气，替钱恒生承担这样大的责任。当时，郭文渊来火急火燎地来找她，自己望着心焦如焚的郭文渊，也没加思索地就答应了郭文渊的请求，挺着肚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匆匆上阵了。现在仔细想想，还真的有点儿后怕。现在，心情渐渐轻松起来，精神的疲惫，身体的疲劳都随着将近临产而渐渐得到释放。
一天傍晚，钱巧梅悠闲地躺在床上，打开电视机，前前后后，所有的电视频道都翻了个，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电视节目，索性随便打开一个频道的电视节目，任由它播放，自己拿着手机，玩起游戏来。恰在这时，手机来电了。
手机的那头是贾丽萍：“巧梅，我感觉肚子有点痛，预产期也快到了，你把车开来，送我到医院去。好吗？”
钱巧梅立刻回答：“贾总，你不要慌，我一会就到。我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将马晓蓉阿姨也请来好吗？”
“好啊，好啊。那就也打个电话给林寒香她们。”
没有多长的时间，钱巧梅她们都来到贾丽萍的家里。她们七手八脚地拿了一些必需品，就搀扶着贾丽萍，开车赶往保健院。现在的医院，服务是一流的，只要你舍得大把大把花钞票。钱巧梅很快地办完了搜有的手续，让贾丽萍住进了病房。医生给贾丽萍做一次常规的检查，就安排将贾丽萍推进产房了。
贾丽萍感觉肚子越来越痛，躺在产床上，浑身的衣服都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在这临近生产的时候，她心情一会高兴，一会儿郁闷。她高兴的是，她马上就要当妈妈了。她郁闷的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她的身边竟连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马晓蓉、钱巧梅和几个闺密。这时的贾丽萍，心里开始抱怨起钱恒生来。她心里在骂钱恒生，这个小肚鸡肠的东西，我真的恨死他了。这么一点芝麻粒大的小事，就大动肝火，那么没有涵养，没有教养的东西。看，一时义气用事，失去了理性，草率，莽撞，既害苦了我，也糟蹋了自己。这是何苦来哉？人啊，失去了理性，所有的智商几乎都等于零。怒气，使自己的情绪急躁，所有的行为都没有经过理性的分析，就鲁莽行动。这时，理智和智慧都不能驾驭这个让热血冲昏头脑的主体，这时，人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失控的，受惯性驱动的怪物。钱恒生啊，钱恒生，现在也不知在监狱里生活得怎样？身体因超强的体力劳动，是健壮呢？还是累垮了？嗨，好在，我在外面，把他这个烂摊子，还算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现在不会也再抱怨我吧？兴许也在骂我呢，这个死鬼。
一声清脆的，长长的娃娃啼哭声，仿佛像寂静的小树林中，一阵清脆的晨鸟啼鸣声，报道了朝晖已经透进茂密的森林。又好像汩汩的泉水，告诉山岚，告诉晨雾，告诉翠绿的小草，告诉被晨露打湿的花朵，朝阳已经洒满了葱绿的山岗。这长长的娃娃啼哭声像是山溪，在一路潺潺细语，告诉圆圆的鹅卵石，告诉溪边婀娜多姿的小树枝，旭日，已经莅临了。这娃娃的啼哭声，像优雅的小提琴声，又像悠扬宏亮的钢琴曲，像音乐，莫扎特的催眠曲，巴赫的圣母颂，这就是天籁之声，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音乐。这是贾丽萍最爱听，最陶醉的音乐。贾丽萍真的醉了，醉得睡着了，熟睡得像身边的婴儿一样安详，幸福，甜蜜。
这天贾丽萍靠在病床上和钱巧梅聊天，郭文渊和万代佑手捧着一大束鲜花，兴高采烈地来到病房，看望贾丽萍，祝贺她做了妈妈。贾丽萍客气地请万代佑坐下，说医院条件简陋，没有办法招待，回去后再向万代佑致谢。万代佑说了一大堆恭维话以后，自然而然地谈到了泰和置业公司的业务上来。他提出，愿意为贾丽萍代售在钱恒生名下的房产，因为以前他们公司的资金十分困难，给贾丽萍增添了不少的麻烦。现在作为补偿，可以不收任何手续费用。贾丽萍也说了许多客气的话，最后还是说，一切都要等她满月以后再说。
商机是不容等待的。贾丽萍请郭文渊代她送送万代佑，随便说了句，请他到贾丽萍家里取些东西来。郭文渊出去后不久，贾丽萍请钱巧梅马上到街头去，买近几天的《人民日报》。她说，自从住院以来，已有好几天没有看新闻联播了。
钱巧梅一路小跑，十几分钟的时间，买回了一大叠报纸。贾丽萍看了几张大标题后，挑了几份大块头的头条新闻，请钱巧梅小声地读给她听。贾丽萍因此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晚上，贾丽萍和郭文渊、钱巧梅一起，商讨了万代佑的提议。大家认为，万代佑的提议当然是善意之举。但是，现代还不是最佳时机。因为，国家的宏观经济刺激方略刚刚奏效，我们现在看见的，只是时代的曙光，最绚丽的美景蓝图应该还在后面。商机永远会交付那些富有耐心的理智捕捉着。贾丽萍请郭文渊在方便的时候，到监狱去看看钱恒生，在恰当的时机，可以将我们的决定告诉他，听听他的意见。这个鬼东西，不让他动动脑筋，在里面呆久了，头脑可就生锈了。
钱巧梅对着郭文渊，调皮地做了个鬼脸，乐呵呵地笑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贾丽萍也已在公司正常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一天早晨，风和日丽。贾丽萍刚刚走进公司的大厅，就听见各个办公室里面都是欢呼雀跃，有什么喜事让同志们这样兴奋呢？贾丽萍好奇地走进一间笑声最大的办公室，只看见有一个处长，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爽朗地笑得前仰后合：“房价翻了一倍，我们公司这下可赚大了。万代佑，这次失算了。这次老天没有保佑他啰。让他去怕屁股吧。屁股拍肿了，也没有用。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生产后悔药，更没有卖后悔药。”
贾丽萍走到办公室，立即布置将钱恒生名下的商品房全部出售，一套不留。大家接到工作，面面相觑，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是，贾丽萍的理事智慧，早已使同志们折服。同志们确信，这样的决策一定是正确的。
一个多月过去了，钱恒生名下的商品房全部出售完毕。大笔的巨额资金，置留在账上，等待着钱恒生带领大家向前发展，去迎接更加灿烂辉煌的明天。
第二部尾声
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尾。我给大家说的这个故事，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大家。我最理想的结局应该是这样的：
大明监狱的小铁门打开了，钱恒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贾丽萍，一手拧着一个手提包，一手牵着一个天真聪慧的孩子。他迟疑地站在原地，犹豫，斗争了很长时间，在贾丽萍看来足足有半个世纪。最终，贾丽萍看见，钱恒生还是迈步向她走来，满脸笑容地蹲了下去，伸出双臂，大声地说：“来，儿子，爸爸抱。”
这一声，像一声霹雳，将满天的乌云，化作雨后晴朗天空上的彩虹。这一声，像雪后的艳阳，将贾丽萍这几天昼夜难眠的心结融化了。贾丽萍羞涩地走近，将他们俩拥抱在怀里。
郭文渊站在小车旁，望着钱恒生一家三口拥抱在一起，眼前忽然浮现出曾经和钱总，和贾总一起经受磨难的情景，他为钱总一家三口团圆祝福，他对人生有如此这样多的变数感到无赖。是什么因素能鼓噪人生有这样多的波澜呢？是一时小小的恶念，使人们惶晃惑了吗？还是小小的利益得诱惑，使人们失去了对行为理性的把控呢？
这样的结局，虽然以大团圆的模式收尾，是否似乎平淡了许多。我想过另外一种叙述方式：
大明监狱的小铁门打开了，钱恒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望着监狱门前空荡荡的广场，尤其伤感。以往每次去外地开会，只要一踏上大明市火车站的广场，都有几位同事，或者几位同行的朋友，前来迎接。现在是今非昔比了。他望着蔚蓝的天空上，飘着的几朵白云，感慨地说，老伙计，只有我们不离不弃。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望着深邃的蓝天，望着通往市区宽阔的大路。钱恒生想，向前，我的路，该怎么走？
文/飞翔的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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